【差不多是下午的时候,他收到了公司的辞退通知。】

【好吧,经受了这么大的打击与创伤,这个男人显然是无法胜任先前繁重的工作了,实际上他之所以拼命工作,也是为了让家人拥有好的生活,现在这个愿望又怎么可能实现呢……】

刺啦——

墨水笔的笔尖,在日记本的纸页上写下最后一个字时,似乎是因为纸张不平整,而不自然地磕绊了一下。

笔尖戳破纸页,落下一道歪斜而丑陋的墨跡。

“嘖。”

王择轻微地皱了皱眉,简单检查了一下,便將笔插回口袋,又合上了日记本。

靠在法审庭外的走廊上,他的目光平静地望向窗外。

外面的天色阴沉,乌云密布,贴地风鼓动著人们的衣襟,捲起棕红的落叶、又將之纷纷扬扬地撒在道路上。

一只白色的塑胶袋被风吹起,像水母一样在半空中游弋。

天將要下雨。

这里是二楼,可以居高临下地俯视建筑外圈的小院,院子的外围竖著尖尖的黑色铁篱笆,有三个工人装扮的人,在修缮著篱笆上蓝底的贴牌,贴牌上是五个白色的大字——

“明州法审院”。

而在右上角,还缀著一行樱粉色的小字:“中森財团维稳部所属”。

像一条粉色的链子,將这五个白字牢牢拴住。

王择耸了一下肩,从窗外收回目光。

他打量著周围值岗的缉员,看看走廊外的岔路,又看看天板上的摄像头的位置,最后,聚焦在墙上的时钟錶盘。

时针落在上午十点的刻度。

从錶盘玻璃上,他也看见了自己的倒影,穿著一身整齐的法缉警制服,身姿英朗而挺拔。

像一个忠诚的卫士,挑不出一丝瑕疵。

忽然,不远处的人群骚动起来!

“原告人把自己割伤了!”

“快,叫医护过来!”

走廊上人影闪动,人们乱匆匆地奔走,憔悴的男人被几个缉员摁在了椅子上。

他高举著的右手手腕,被割开了一个寸长的伤口,鲜红的血,沿著白瘦的小臂蜿蜒而下,在手肘聚集、啪嗒啪嗒地滴落在光洁的瓷砖上。

男人被控制住不久,立刻有两名穿白衣的医护人员提著箱子赶过来,对他进行止血包扎。

整个包扎的过程,他没有一丝挣扎,也没有喊痛,就像一个断线的人偶,目视前方,眼神涣散。

“你们说,那天晚上,我的女儿被沉到湖底的时候……她会怕黑吗?她会冷吗?”

男人有些神经质地念叨著。

虽然现在法审院的审判流程並没有走完,但是结果早已尘埃落定。

被告人因为患有精神病,等待他的將会是强制入院治疗,他甚至连一年牢都不用坐。

在確认没有危险之后,医护人员纷纷起身。

禿顶的安保主管急匆匆走来,责备地瞥了一眼男人,朝王择走过去:

“你现在在值岗吗?”

王择摇摇头。

“那好。”

安保主管又朝座位上颓坐著的男人瞥了一眼:

“你最好去他边上看著点,防止那人又干出什么傻事。”

“你……就让他安安稳稳地待到开庭就行了。”

王择轻轻点头道:“你放心。”

他挪动脚步,离开靠著的墙壁,坐到了男人的身边。

男人单薄的身子耸动了一下,警觉地转过头来。

看到熟悉的法缉警面孔之后,他的瞳孔又有了焦距,稍稍安定了些,隨即悲伤决堤,掩面低泣:

“为什么要这么折磨我?”

“我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了,我不想眼睁睁地看著那个凶手脱罪,我寧愿死在开庭之前。”

“我只是一个父亲,我只想为孩子討回公道,为什么会如此艰难?我循规蹈矩活了五十年……”

王择正了正缉员帽,用平静的目光,看著身边语无伦次的男人,眼中流露出深深的遗憾与同情。

等到对方的情绪稍稍平復,他开口劝说道:

“事情已经这样了,你伤害自己也无济於事啊。”

“听我说,这种时候,人要学会给自己寻找慰藉和排遣……你相信神和正义吗?”

“你,你说什么?!”

男人抬起满是泪痕的脸,错愕而失望地看著眼前的缉员:

“你有家人吗,你爱他们吗,如果你真的明白我的感受,就不会用这种空话来敷衍我。”

“那个人渣活得好好的,你要我忽视这件事,而去疯疯癲癲地念经信神吗?不,我怎么可能这么做……”

“啊,別说得这么绝对……”

王泽斟酌著词句,话语中带著多年基层缉务员特有的谨慎和规矩:

“我以前也不信神,可是时间久了,见到一些事,心中即使不平,也只能靠它来排遣了。”

他朝那男人扯起嘴角笑了笑,从兜里摸索出什么,递了过去:

“给,试试吧,我这里刚好有一个圣人的小塑像,试著握著祈祷一下,说不定会好受一点。”

男人眼中的失望已经见底。

“我真是看走了眼,对你袒露心声……”

此刻他仿佛突然清醒过来,意识到眼前这个穿著代表著公正的制服的人,不过是个冷血动物,是个只想著息事寧人的懦夫。

……可是,此刻他太无依无靠了,太痛苦了,从未感觉自己如此地无能、无助。

或许是出於病急乱投医的心態,又或许是单纯被痛苦折磨得不清醒了。

那男人突然抱住头,两只手用力把头髮揉得乱七八糟,沉默了几秒之后,他鬼使神差般地將手朝王择那里伸过去。

带著一声轻轻的嘆息。

而下一秒,他的指尖,却传来了冰凉的金属触感。

这位父亲,握住了一个沉甸甸的东西,带著防滑的握柄、上了油的套筒和扳机。

那是一把手枪。

男人神情呆滯了一下,连忙將手缩进衣袖里。

他有些僵硬地扭头看向身边的缉员,愕然看著对方端正的眉宇,和那一双平静的、带著一点微笑意味的、深色的眼睛。

对视之中,这张已经熟悉的面孔,渐渐变得陌生,在一瞬间蒙上了神秘的色彩。

王择把帽檐向下压了一压。

“你可千万要抓住,別把神像掉到地上。”

他眼睛微眯,声音依旧轻鬆而平静,就像是在聊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救赎之道,就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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