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天色阴沉,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地压在紫禁城的上空,寒风卷著枯叶,在空旷的宫道上打著旋,平添了几分萧瑟与悲凉。

整个皇宫都沉浸在一片肃穆的白色之中。宫女太监们换上了素服,走路躡手躡脚,不敢发出半点声响。往日里鲜艷的琉璃瓦,在阴云下也显得黯淡无光。

朱由检很早就被王体乾等人伺候著起身,换上了一身沉重繁复的白色麻布孝服。

这身衣服穿在身上粗糙而冰冷,让他感觉自己像一个被包裹起来的木偶。

“陛下,时辰快到了。”王体乾的声音低沉而沙哑,这位曾经伺候过天启皇帝的老太监,眼中带著真实的悲伤。

朱由检点点头,没有说话。他看著镜中那个面容稚嫩、身著孝服的少年天子,一时间有些恍惚。

这具身体里,还残留著对那个哥哥的记忆碎片——一个沉默寡言、不善言辞,却总喜欢把自己做的精巧木器塞到弟弟手里的兄长。

他嘆了口气,压下心中那份莫名的情绪,迈步走出了乾清宫。

祭典的地点,设在供奉皇室祖先的奉先殿。

当朱由检抵达时,奉先殿前宽阔的广场上,早已按品级站满了文武百官。

他们同样身著白色孝服,在寒风中垂首肃立,黑色的乌纱帽在白色的海洋中显得格外醒目。

一眼望去,黑白分明,庄严肃穆,宛如一幅巨大的水墨画。

看到皇帝的御驾到来,百官齐齐跪倒,山呼“万岁”的声音被刻意压低,显得沉闷而压抑。

朱由检没有让他们平身,而是径直走上奉先殿的台阶。

殿內早已布置妥当,正中央是天启皇帝朱由校的巨幅画像和供奉的灵位。

画像上的青年面容白皙,眉宇间带著一丝挥之不去的忧鬱,与传说中那个沉迷木工的皇帝形象似乎有些不同。

灵位前香菸裊裊,供品罗列。

张嫣,那个被朱由检尊为懿安皇后的嫂子,正身著重孝跪在蒲团上,背影单薄而哀伤。

听到身后的动静,她回过头,看到朱由检,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隨即又低下头去,默默垂泪。

朱由检没有打扰她,只是走到她身旁的另一个蒲团上,缓缓跪下。

繁琐而冗长的祭典开始了。

在礼部官员和司礼监太监的唱导下,朱由检作为主祭人,一丝不苟地进行著每一个步骤。

上香、奠酒、跪拜、叩首……每一个动作,都必须精准到位,合乎礼仪。

殿外,百官跪伏在地,一动不动。殿內,僧侣和道士们念诵著超度的经文,梵音与钟磬声交织在一起,营造出一种超然物外的神圣氛围。

朱由检跪在那里,听著耳边繚绕的经文,闻著空气中浓郁的檀香味,思绪却飘得很远。

他想起了自己刚穿越过来时的惶恐与不安,想起了第一次面对魏忠贤时的虚与委蛇,想起了在皇极殿上怒斥群臣的孤注一掷,想起了与孙传庭彻夜长谈的知己之感……

一幕幕,一桩桩,都发生在这短短的半个月时间里。

他觉得自己像一个走钢丝的人,脚下是万丈深渊,每一步都必须小心翼翼,却又不得不加快速度,因为终点的倒计时已经开启。

而这一切的起点,都源於灵位上这个男人,他名义上的哥哥,將这个摇摇欲坠的帝国交到了他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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