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纲进退维谷。

杀?当著姚广孝和汉王的面,斩一个已经被塑造成“忠良之后、蒙冤復仇”的悲情英雄?他今天要是敢下这个令,明天御史的弹劾奏章就能把他给淹了。

不杀?他锦衣卫的脸面何在?被一个死囚当眾揭穿所有阴谋,骂得狗血淋头,最后还让他活下来了?他纪纲以后还怎么在官场上混?

就在这骑虎难下之际,纪纲的目光,突然落在了林渊那虽然伤痕累累,但依旧筋骨强健的身体上。

一个念头,在他脑中闪过。

他找到了最后一个可以攻击的点。

“好一个此生无悔!”纪纲收起刀,发出一声冷笑,“本官承认,你家事堪怜。但你这一身邪门武功,杀孽深重,又是从何而来?你父母皆是文弱书生,你七岁流浪,是哪个山头的妖人,哪个前朝的余孽,教了你这一身伤天害理的功夫?!”

他这是要从林渊的师承上做文章,给他扣上一顶“师从建文余孽”的大帽子。

只要沾上这个,性质就又变了。从私人恩怨,上升到政治问题。

“把宗族档案拿过来!本官倒要看看,他父母死后,到底经歷了什么!”纪纲厉声喝道。

那名文书手忙脚乱地收起县誌,又展开了另一卷记录著林氏家族的宗族档案。

而跪在地上的林渊,心中也是一凛。

他刚才为了篡改县誌,已经消耗了大量的精神力,此刻头痛欲裂。但纪纲的这个问题,又是一个死穴。他的武功,確实来自一个隱秘山门,虽然和建文帝无关,但来歷也说不清楚。

必须,再赌一次!

他强忍著眩晕,再次催动了【春秋笔】的力量,將自己早已构思好的另一段“过去”,注入到了这份宗族档案之中。

文书颤抖著声音,开始宣读档案的后半部分,接续上了林渊父母惨死之后的情节。

【画面快进,展现了少年林渊沦为小乞丐后,顛沛流离的几年。】

【他与野狗抢夺路边的餿食,在冬夜里睡在冰冷的破庙,被富家子弟当成狗一样戏耍。他看尽了世態炎凉,人心险恶。】

【这期间,唯一给过他温暖的,是城南一位靠卖炊饼为生的老妇人。她见林渊可怜,每天都会送他一个热饼。】

【然而,好景不长。一日,几个泼皮无赖向老妇人索要保护费不成,竟当街將她活活打死。林渊衝上去理论,也被打得头破血流。】

【官府对此,不闻不问。】

这段经歷,无声地解释了林渊为何性格如此坚毅、冷漠,且从不轻易相信任何人。他的世界里,除了父母,再无温暖。

【数年后,少年林渊一路流浪,来到了北平府。】

【一日,他用乞討来的几个铜板,在一家茶馆的角落里,换了一碗最便宜的粗茶,蹭著听说书。】

【说书先生口若悬河,讲的,正是几年前刚刚结束的“靖难之役”。】

【但是,先生的立场,是站在南朝士大夫那边的。在他的口中,燕王朱棣成了一个覬覦皇位、不顾叔侄情分、起兵作乱的乱臣贼子。而建文帝,则是一个宽厚仁慈、却被奸王欺凌的可怜君主。】

茶馆里的茶客们,也纷纷附和。

“就是!那燕王,狼子野心!”

“建文爷多仁德啊,听说他连燕王派来的使者都好生招待,结果呢,人家直接打过来了!”

“篡位之贼,名不正言不顺!”

这种论调,在永乐朝的京城,是绝对的政治不正確。但在民间,尤其是在读书人之间,却流传甚广。这反映了当时天下士林的主流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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