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血染的宗祠
文书颤抖著,继续念了下去。
【档案的画面,仿佛隨著他的声音,在所有人眼前展开。】
【火光!冲天的火光染红了半边夜空。】
【盐梟王老虎,带著他手下的亡命徒,以及上元县令张茂手下的所谓“乡勇”,如同一群出笼的野兽,嚎叫著衝进了寧静的林家庄。】
【他们见人就杀,见財就抢,房屋被点燃,女人的尖叫和孩子的哭喊响彻夜空。这哪里是“剿匪平倭”,这分明是一场有预谋的抢劫与屠杀!】
刑场周围的百姓们,听得攥紧了拳头,许多妇人已经开始低声啜泣。这种官匪勾结、残害良善的惨剧,他们或许没有亲眼见过,但绝对听说过。
【林家的宗祠前,林渊的父亲林安道,这位平日里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此刻却身披简陋的皮甲,手持一柄长剑,组织著家中的家丁和庄子里的青壮,结成了一个简陋的阵型,做著最后的抵抗。】
【他將年幼的林渊和妻子,死死地护在身后。】
【王老虎骑在马上,在阵前囂张地大喊:“林安道!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交出地契和码头,我饶你儿子一条活路!”】
【林安道一口血痰吐在地上,声嘶力竭地怒斥:“我林家世代耕读,清白传家,岂能与尔等国贼同流合污!今日我便是战死於此,也绝不向你们这群畜生低头!”】
话音未落,一支阴险的冷箭从乱兵中射出,噗嗤一声,正中林安道的大腿!
他闷哼一声,单膝跪地,但手中的剑,依旧死死地支撑著身体。
【混乱之中,一名乱兵用长矛,狠狠地捅向宗祠大门上悬掛的牌匾。】
【那块刻著“耕读传家”四个大字的乌木牌匾,应声而落,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这个画面,极具衝击力。
它象徵著一个清白家族的尊严和传承,被暴力无情地碾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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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静坐不动,仿佛老僧入定的姚广孝,在听到这一句时,那双始终闭著的眼睛,猛地睁开了。
他的眼中,终於露出了一丝剧烈的波动。
靖难之役,四年血战,他见过了太多家破人亡,见过了太多道义沦丧。那块破碎的“耕读传家”牌匾,仿佛触动了他內心深处最敏感的一根弦。
一股无形的,混合著佛法慈悲与铁血杀伐的恐怖气势,从他那瘦削的身体里,猛然散发出来!
这股气势,不像纪纲那种单纯的凶狠,也不像朱高煦那种外放的霸道。它更像是一座即將喷发的火山,表面平静,內里却蕴含著足以焚毁一切的能量。
周围的锦衣卫校尉们,只觉得心头一紧,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喉咙,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纪纲感受到了这股如山般的压力,他脸色发白,硬著头皮,对著姚广孝拱了拱手:“大师,这……这不过是前朝旧事,与本案……”
他的话还没说完,姚广孝猛然转过头,那双眼睛,如同两道冰冷的闪电,死死地钉在了纪纲的脸上!
“纪指挥使!”
姚广孝的声音不高,却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纪纲的心口。
“贫僧且问你,何为忠?何为奸?”
纪纲一愣,下意识地回答:“忠於君,忠於国者为忠,反之为奸。”
姚广孝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好!贫僧再问你!”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寺庙里的晨钟暮鼓,振聋发聵!
“为保家护院,反抗贪官恶霸,此为不义,是真是妄?”
纪纲被这股气势所慑,额头冒汗,艰难地吐出两个字:“……是真。”
“贪官污吏,勾结豪强,鱼肉乡里,此为正道,是真是妄?”
“……是妄。”纪纲的声音已经带上了一丝颤抖。
姚广孝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僧袍无风自动!
他声如洪钟,每一个字都像是刀子,刮在纪纲的脸上!
“既然是非曲直皆是真!善恶忠奸皆分明!你纪纲,身为天子爪牙,锦衣卫之首,却要將这满门忠烈、蒙冤受屈的忠良之后,当眾斩於午门!岂不是在告诉天下人,你锦衣卫辨不清是非?岂不是在告诉贫僧,连这世间的真假善恶,都分不辨了?!”
“你这锦衣卫,辨的就是这等黑白顛倒之案吗?!!”
最后一句质问,如同雷霆炸响!
纪纲被这番话问得哑口无言,面如死灰,身体摇摇欲坠,冷汗瞬间浸透了內衫。
姚广孝,这位从不上朝,却能左右朝局的“黑衣宰相”,已经旗帜鲜明地,站在了那个死囚的一边。
姚广孝一番话,如同泰山压顶,將纪纲所有的气焰都压得粉碎。
他站在那里,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嘴唇哆嗦著,却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
汉王朱高煦坐在椅子上,翘著二郎腿,饶有兴致地看著这一幕,嘴角掛著一丝玩味的笑容。他乐得看到纪纲这个皇帝的鹰犬吃瘪。
半晌,纪纲才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虚脱地朝著姚广孝深深一躬,声音嘶哑地说道:“大师……大师教训的是。是……是本官孟浪了,只看了卷宗表面,未查內里乾坤。”
他这是在借坡下驴,给自己找台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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