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杀的逆子,我把最后的铺子卖了都不够啊!“苗翠兰突然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嚎,枯瘦的身躯像风中残柳般摇晃,白的髮髻散落几缕,黏在涕泪横流的脸上。

她手指颤抖地指著李布兴,声嘶力竭地骂道:“丧天良的畜生!你这是要逼著亲娘去跳汴河啊!“

她猛地扑上前去,乾瘦的手指如鹰爪般掐住李布兴的衣领,將他从地上拖起半尺。

那包袱里的银锭叮叮噹噹滚落一地,在青石板上撞出脆响,听得让人心碎。

“你爹临终前攥著你的手怎么说的?好好经营,不求有功,但求守成。结果呢?半年!就半年光景!卖千亩桑园银子没了,大宅院没了,现在连最后吃饭的傢伙都要赔进去!”

“娘,我知道错了,娘。娘,你想办法再救我一次,娘。”李布兴痛哭流涕,一个劲扇自己耳光:“我不是人,我是畜生。”

苗翠兰绝望地摇头说道:“你没错,是我错了。是我对不起你爹,是我对不起你爹,是我没管好你这个畜生。我这就下去见他!“

苗翠兰大喝一声,突然鬆开李布兴,转身抄起地上一块拳头大的青石。

马老三等人嚇得连忙后退,却见这妇人竟將石头狠狠砸向自己额头!

“娘!“李布兴终於慌了神,连滚带爬扑上去抱住母亲的腿。

鲜血顺著苗翠兰的太阳穴汩汩而下,在她洗得发白的裙褂上晕开暗红的。

“娘,娘你没事吧,娘啊!”李布兴趴在苗翠兰身上,鬼哭狼嚎。

“嗯?死了没?没死起来还钱!嘿嘿,骗你的。死了,也要还钱!把他们抓回去。”马老三挥了挥手,一个壮汉捡起地上装著银子的布包,其他壮汉把苗翠兰和李布兴架了起来,拖著就走。

一场闹剧看完,陈缘摇了摇头。他好像有点明白为什么这两人会不符合条件了。

运气极差之人,关键是运气差。

赌狗惨,倾家荡產,是他贪婪,咎由自取。

苗翠兰惨,是她溺爱赌狗,几次三番帮赌狗还钱,又不往死里管。

都到这份上了,那石头砸的居然是她自己的脑袋,而不是李布兴的脑袋?太溺爱了!

若是换成陈缘,今天李布兴但凡有一片脑浆是白色的,都算他头铁。

他们两个会有今天的境地,不能全赖运气,自然算不上运气极差。

“报!”就在这时,王管家凑到了陈缘身边,附耳说道:“少爷,查出来了。

两天前,苗翠兰带著李布兴的妹妹李胭脂去了年华阁,把李胭脂卖了,五千两正正好好。”

“什么?苗翠兰竟然把李胭脂卖到了年华阁那种骯脏地方?!”

陈缘大感震惊。

年华阁听起来优雅,但那年华二字,是豆蔻年华的年华。

那地方专门收拢八岁到十五岁的少女,改造成乖巧听话的侍女,高价卖给一些特殊人群供他们取乐。

女人进了那个地方,就不是人了,而是畜,母畜。

李胭脂他有印象,今年应当十四岁了。小时候他见过几次李胭脂,是个陶瓷一样精致可爱的小娃娃。

小时候,李掌柜十分宠爱李胭脂,捧在手里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可李掌柜的掌上明珠现在却只值五千两,甚至都不够还她哥哥赌债的利息。

“哎。”王管家嘆了口气,说道:“年纪轻轻,父亲死了,哥哥是个赌狗,母亲为了给赌狗哥哥还债,把她卖给那种鬼地方。这小女娃子,真是命苦啊。”

命苦……

一语惊醒梦中人,陈缘忽然意识到,自己要找的赠送对象,似乎有人选了。

李胭脂如此年幼,她对自己的人生没有任何掌握能力,她现在沦落到年华阁,没有任何她自己的因素,全是命运使然。

陈缘敲了敲马车的木头墙壁,淡淡地说道:“老王,出发,去年华阁。”

王管家眼睛一亮,立刻低头说道:“是!少爷!”

他美滋滋地抬起头。少爷向来心善,这苦命的女娃有救了!

……

年华阁的雕铜镜前,李胭脂被几名老妈子精心妆点。

大红的嫁衣以金线绣满鸞凤和鸣的纹样,衣摆层层叠叠,如朝霞倾泻而下,衬得她肌肤胜雪。

髮髻高挽,珠翠琳琅,金凤步摇隨著她微微侧首而轻轻晃动,流光溢彩。

她的眉眼被细细勾勒,眼尾一抹硃砂晕染,如丹霞映水,唇上点著艷丽的胭脂,娇艷欲滴。一双绣鞋上缀著珍珠,鞋尖微微翘起,似含苞待放的並蒂莲。

此刻的她,美得惊心动魄,像一朵盛放的牡丹,雍容华贵,可她的脸上却无半分笑容,眼神木然呆滯,像一个没有魂魄的人偶。

年华阁里的姑娘,是没有机会嫁出去的。她们从进入年华阁之后,就没了人的身份,而是奴。

所以每个年华阁的姑娘都会在入阁的第一天穿上嫁衣,弥补遗憾。

老鴇枯树皮般的手抚过李胭脂凝脂般的腕子,染著凤仙汁的指甲在她肌肤上刮出几道红痕。

那张堆满脂粉的老脸挤出个慈祥的笑,褶子里却夹著难言的戾气:“小胭脂儿你且宽心,咱们这是年华阁里啊,可比外头那些破落户强百倍!

女人家横竖都要倚著男人活。你在咱们这儿学乖了,会哄男人开心,比那正经太太还体面。

上月柳丫头,被京城来的王爷买了回去,用了一座金光闪闪的屋子养著她,每天吃的啊,都是咱们这辈子想都不敢想的好东西。

小胭脂儿你乖乖听话,莫要再寻死了。你说你藏剪子做什么?好端端挨那么一顿打。你这千娇百媚的身子骨,可禁不起折腾。”

李胭脂那嫁衣之下小腿肚猛地抽搐,三道蜈蚣似的鞭伤还在渗血,痛彻心扉。

她盯著镜中那个被珠翠压弯脖颈的影子,听见自己喉咙里挤出蚊吶般的回应:“但凭妈妈吩咐。“

“哎,听话,乖。”老妈子掐了一下李胭脂的手背,慢悠悠地走出房间。

咔嗒一声,房间门被从外面锁上。外面的光没了,房间顿时黯淡下来,一如李胭脂眼中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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