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防盗门像一道冰冷的屏障,隔开了门內门外心思各异,神色紧绷的两个人。

门外的律师推了推鼻樑上的金丝眼镜,脸上不见一丝不耐。见门內半晌没有动静,他再次抬手,按响了门铃,声音平稳地重复道:

“夏帆先生,我是贺广生的辩护律师郝仁,方便聊聊么?”

臥室里,陆伶玖见夏帆站在门口半天没动静,也没吭声,悄无声息地走到他身边。

她没有说话,看向夏帆,用眼神无声地询问。

夏帆冲她微微摇了摇头,目光重新落回可视门铃的屏幕上,屏幕里那个叫郝仁的律师正镇定自若地站著。他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声音带著浓浓的嘲讽:

“郝仁?这名字跟你乾的活儿可不太搭啊,我看不妨改名叫郝建试试?”

听到夏帆终於开口,郝仁脸上並没有因为他的夹枪带棒而露出慍色,依旧保持著职业化的严肃:

“虽然不明白夏先生为何一上来就人身攻击,不过我今天来是有正事相谈,希望夏先生能够配合。”

“不明白?”

夏帆只觉好笑,声音都拔高了几分,“你们这些律师最擅长的就是诡辩,给別人扣帽子抢占道德高地!那我倒要问问你,为一个证据確凿十恶不赦的杀人犯辩护,你真觉得自己配得上『好人』这两个字?我只是在陈述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罢了。”

郝仁见状,眉头也是微微一皱。

今天上门之前,贺广生的家人信誓旦旦告诉他这个夏帆只不过是一个不諳世事的大学生,几乎不用耍心眼子就能轻鬆拿捏,稍微放两句狠话就会嚇得找不著北。

可这一个照面下来,他发现夏帆不仅言辞犀利,而且態度强硬,远非他们描述那般是个任人揉捏的软柿子。

他清了清嗓子,压下心里的波动,用那种法庭上惯用的讲道理的语气开口:

“何为坏人?坏人是谁来定义的?按照法律上的规定,没有经过法院判决的,都只能称为犯罪嫌疑人,而不能称之为罪犯。律师的辩护,是为了保障每一个『人』的基本权利,而人的基本权利是不分好坏的。

即便这个人犯了罪,也不代表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有罪,量刑必须尊重事实,这个事实就需要我们律师来维护。所以,夏先生你的抨击在我看来,只是个人情绪的发泄,並无道理。”

“招笑。”

夏帆深吸一口气,胸腔剧烈起伏,努力压制著翻腾的怒火,告诫自己不能被对方带进逻辑陷阱。

“那我倒要问问你,贺广生醉驾是不是事实?无视交通规则致人死亡是不是事实?肇事逃逸还拒不认罪是不是事实?你想为他辩护什么?是拿著放大镜去抠他血液酒精浓度后面的小数点,还是狡辩说他其实是个生活不能自理的精神病?!”

带有浓浓嘲讽意味的话语像武侠高手施展的暴雨梨针,狠狠扎进郝仁的心臟里。

律师这职业需要强大的心理承受能力,尤其是像这桩案子一样为一个证据確凿、態度囂张恶劣的杀人犯辩护,心理压力巨大,良心时刻都在煎熬。

闭了闭眼,郝仁眼中流露出一丝疲惫,但很快就收拾隱藏起来。

“夏先生,关於贺广生的罪行,以及您对我个人的评价,我们都可以暂时搁置,时间自会给出答案。”

他朝著摄像头扬了扬手中的文件夹,不再虚与委蛇,直接点破来意:

“今天登门拜访,是想与您商议有关签署对贺广生谅解书的事宜,还请您赏脸,开门一敘。”

防盗门另一侧,夏帆的拳头已经攥得死紧,手背上青筋暴起像一条条扭曲的蚯蚓,顺著小臂一路凸出,无声诉说著他內心翻江倒海般的愤怒和痛苦。

陆伶玖默默守在他身旁,见状,伸出白皙手指轻轻勾住他的袖口。

夏帆侧头看她一眼,勉强扯了扯嘴角,隨后猛地转向屏幕,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发颤:

“谅解?我倒是想听听,我有什么理由要去谅解那个撞死我父母的杀人犯?!你又有什么脸面,敢拿著那张破纸来找我?!”

郝仁只觉得喉咙发紧,內心煎熬无比,若是按照正常量刑,贺广生很有可能被判处十年以上甚至更加沉重的刑罚。他很清楚,像这种性质恶劣的公诉案件,即使夏帆真的签了谅解书,对量刑的影响也微乎其微,顶多减轻一点点。

更何况贺广生肇事时已是严重醉酒,且驾驶大货车极度疯狂,对一路上的护栏电桿等公共设施都造成了严重的破坏,情节极其严重。

如果有得选,他根本不想提谅解书这茬。但作为一名律师,告知当事人相关权利和可能性是他的职业要求。

尤其是当贺广生那年迈的母亲哭得老泪纵横,跪在他面前,用掉光牙齿的漏风嘴巴说出“老婆子我等不了十年啊”时,那点惻隱之心终究还是占了上风。

“贺广生……他是家里的顶樑柱,”郝仁抬起头,声音里带著乾涩和劝解,“他妻子没有工作,儿子还在上高中,家里还有年迈的老母亲需要赡养,全家人的生活都指望著他一个人。”

他顿了顿,试图用一种“將心比心”的语气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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