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

一种浸透十年光阴、厚重如铁的黑暗。

房间里没有星光,没有灯火,只有被精心设计的虚无——连影子都无法存在。

空气恆定:22度,湿度45%。

冰冷、死寂,消毒水的气味像冰冷的铁锈,刻进每一次呼吸,刻进骨髓深处。

伊莱(eli)——这是档案册上的代號,他自己几乎快要忘记这个名字了——蜷在房间唯一的家具,一张硬质聚合物板床上。

他穿著统一的灰白色无菌服,布料摩擦皮肤的声音是这死寂里最大的噪音。

他十七岁,或许十八岁?时间的流逝在这里失去了意义,只有腕骨內侧那一道道由他自己划下的、早已癒合的苍白疤痕,记录著一次次绝望的轮迴。

他记得这里不是一直这么暗的。

很久以前,当他还是个孩子,刚被带进来时,房间里似乎还有灯。

他们会打开灯,让他看清那些被送进来的东西——一盆含羞草,一笼小白鼠,甚至一次,是一只呜咽著、拖著断腿的小狗。

他们会用温和的、隔著强化玻璃面罩的声音对他说:“伊莱,帮帮它,让它好起来。”

然后,他会伸出手。

那不是一种需要学习的能力,就像呼吸一样自然。

一种温暖的、近乎悸动的能量会从他身体深处流淌出来,通过指尖,涌入那脆弱的生命体之中。

接著,奇蹟——或者说,噩梦——开始了。

那盆含羞草会在几分钟內疯狂滋长,叶片变得厚实如皮革,藤蔓如同绿色的巨蟒缠绕住床脚,甚至开出散发著奇异萤光、从未被植物图鑑记载过的诡异朵。

小白鼠的伤口会急速癒合,骨骼噼啪作响,体型膨胀,牙齿变得尖长,眼睛染上嗜血的赤红,疯狂撞击著特製的笼子。

那只小狗……它断腿处的骨骼疯狂增生,刺破皮肤,形成扭曲狰狞的骨刺,喉咙里发出不再是犬吠,而是低沉恐怖的嘶吼。

每一次,玻璃墙外都会传来压抑的惊呼和狂热的记录声。

每一次结束后,都会有一个被称为“主任”的声音,用那种刻意放缓的、像是安抚又像是诱惑的语调对他说:

“做得很好,伊莱。再配合我们几次,再多帮助我们理解这份『礼物』,我们就能让你出去了。去看看外面的阳光,好吗?”

阳光。

这个词在最初的几年里,是他唯一的念想。

他会在绝对的黑暗里拼命回忆阳光照在皮肤上的温度,回忆绿色树叶在光线下透明的样子,回忆那种广阔无垠、叫做“天空”的东西。

他靠著这些回忆和对“下一次就能出去”的承诺,熬过了一次又一次抽血、脑波扫描、能量场测量,以及那种能量被抽离后的极致虚脱。

但“下一次”之后,永远是“下一次”。

希望如同脆弱的肥皂泡,一次次升起,又一次次在冰冷的玻璃墙上撞得粉碎。

他渐渐明白,他们不会放他走。

他怎么离开?他是他们最珍贵的、不可替代的资產。

他的能力,他们称之为“无序催化”。

他能极速催化生物的进化进程,跳过亿万年的自然选择,直接奔向无数种混乱、隨机、却又强大无比的可能性。

植物、动物、微生物……无一例外。

研究所通过研究他催生出的那些进化產物,在材料学、生物医学、甚至武器领域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

他是一座永不枯竭的金矿,他们怎么可能让金矿走到阳光下去?

绝望开始像藤蔓一样缠绕他,勒得他喘不过气。

他尝试过反抗,拒绝使用能力。

换来的则是更强效的镇静剂、电击惩戒,以及更长时间的食物剥夺。

他们有的是办法让他屈服。

他的能力是赐福,也是他无法摆脱的诅咒,是他被囚禁的唯一原因。

最近一年,那种温暖的、悸动的能量感,在他体內变得越来越汹涌,越来越难以控制。

有时甚至在睡梦中,他身下的聚合物床板都会莫名地软化、变形,仿佛要生长出什么。

他害怕自己终有一天,会在这无边的禁錮里,將自己也催化成某种不可名状的怪物。

今天,或者说,他感觉中的“今天”,又一次实验结束了。

这次的对象是一种新型真菌。

此刻,那团原本无害的白色菌丝正在特製容器里疯狂蠕动,呈现出金属般的光泽,並分泌出具有强腐蚀性的、散发著刺鼻气味的粘液,不断侵蚀著容器內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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