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藤的死讯像一枚钉子一样,硬生生地钉进了佐川原本的计划里。
那个在信纸上满是傲慢、在葬礼上仓皇愧疚、在旅馆里被他一语击穿的男人,曾是佐川明规划中,通往东京文坛最稳固的那座桥。
如今,桥在他踏上之前,便轰然坍塌。
十六个小时的车程,成为了消化这个消息的最佳方式。
踏出上野站的时候,天刚亮。
站外拉客的黑车司机一拥而上,每个人的眼神都充满了疲惫。
不远处阿美横町已经传来小贩用扩音器提前录製好的叫卖声,转眼看去,满眼都是款式不一的gg牌。
在东边的天桥上,有几个流浪汉正靠在栏杆上伸著懒腰,手上拿著一份不知是何时印发的报纸。
这就是1993年的东京啊。
“请问......您是佐川君吗?”台阶下,一个身著西装,提著公文包,和佐川年纪相仿的男子凑了过来。
“正是,”佐川明微微躬身,“您是电话里的山岛横晃先生?”
“是的,我是。”山岛横晃点了点头,从包里取出了那张远藤手笔的留言。
上面写的传呼號是远藤的,临走前,他將自己的传呼机留给了佐川明。
传呼號的旁边,写著佐川明的名字,后面跟著几个醒目的感嘆號。
“这是在前辈的办公桌上看到的,我没有听前辈提到过除了母亲以外的亲友,他前日刚回来的时候,就和我说过您的事情,所以我想著,您应该要知道这件事情。”
“远藤先生他,是怎么......”
“啊......医生说是心肌梗塞,前辈他最近......压力特別大......”山岛说著,抿了抿嘴,声音也小了下去。
佐川明想起昨天在旅馆看到的远藤的那副模样,没有再说话,只是沉默地跟著山岛上了一辆计程车。
车上,电台里传来了关於芥川赏即將截稿的消息。
“听前辈说,您打算参加遴选?”
“是......”
“前辈那天回来,便去和社长说了您的事,想把您签下来,但是......”山岛欲言又止,“前辈一直不受社长待见,並没有得到同意。”
佐川明望著窗外的东京塔,轻轻回了一句:“他会同意的。”
山岛横晃有些吃惊,这个名不见经传的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竟然如此自信,甚至有些狂妄......
虽然出版社不算是什么大社,但能在这几年煎熬日子中挺下来,多少还是有些实力的。
他就这么轻飘飘一句,真是个怪人!
山岛横晃撇了撇嘴,没再说话。
二人根据安排,先是去殯仪馆处理好远藤的后事,隨后又马不停蹄地往出版社赶。
到达远藤生前工作的出版社的时候,已经入夜,可这幢灰色大楼的每一个窗户,仍旧亮著灯。
出版社在楼道的最里面,不大的办公区域里,挤了七八张办公桌,一群编辑正在打电话,对稿子。
在靠窗的位置,有一间单独的办公室,
走到门口的时候,一个瘦削的中年男子正好和佐川明四目相对。
作为后辈,佐川明还是主动躬身示意。
“你好,我是佐川明。”
“你好,我是社长渡边健。”
渡边健並没有请佐川明入座,二人就这么站著。
“远藤的事,我们都很悲痛,但是......生活还得继续啊。这几年里,东京的人口死亡率直线攀升......”
“渡边社长,请帮助我参加芥川赏。”
“嗯?”一旁的山岛瞳孔骤缩,他没想到佐川明就这么打断了渡边健的话,为了缓解尷尬,他连忙尝试缓和气氛,“佐川先生......”
渡边健先是一愣,隨即很快反应过来,他白了一眼,坐到沙发上,语调变得有些冰冷:
“远藤这个人就是这样,什么阿猫阿狗都想签下来,所以业绩才会这么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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