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礼结束后的次日傍晚,佐川明裹著一件旧大衣,沿著防洪堤坝踱步,毡靴陷进雪地,发出吱嘎的闷响。
路灯亮起的时候,佐川明刚好停在一处旅馆前,远藤修一站在二楼的走廊上,口里呼著白气。
二人打了照面,便进了房中。
面前的玄米茶冒著热气,坐在对面的远藤修一顶著一双黑眼圈,双唇血色尽消,看起来像一个病人。
“远藤先生,可还好?”佐川试探道。
“我吗?我无妨,无妨!”远藤拍了拍胸口,勉强笑了笑,“终究还是等来了佐川君,看来佐川君是打算接受这个挑战了。不知佐川君是否了解芥川赏?”
佐川明微微点头,平静道:“新人若能获奖,將是『登龙门』一般的存在。”
远藤修一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和讚赏,似乎没料到这个北海道的青年对东京文坛的规则如此清晰。
他端起茶杯,藉此动作掩饰了自己的情绪。
“是啊......”远藤修一的目光中,带著一丝更深的试探:“那么,佐川君打算写什么题材?可有什么构思?”
佐川明早就料到对方会这样问。
虽和远藤初次接触,但是在以往往来的信件中,佐川早已经透过对方的文字,了解到对方是一个怎样的人。
再加上远藤是出版社编辑的身份,对方这样问,绝对不是单纯的关心和好奇。
因此,他用一连串的反问,回应了对方。
“说出来实在有些难堪,我虽然对芥川赏有所了解,但是小樽毕竟不同东京,信息总是不那么通畅......”佐川明微微抬眼,作出一副为难的表情,“不知远藤先生是否能告知,上一届的获奖作品风格是什么?是否可以由此推断出评委的口味偏好呢?”
佐川明可以看到远藤眼中再次充满了意外。
在彻底安静的短暂的三秒钟里,佐川明听到远藤修一微微吸了一口凉气。
远藤张了张嘴,道:“佐川君让我很意外。”
“可是我有什么地方说错了?”
“不是。”远藤眯了眯眼,“一般的新人谈到自己的想法,都会滔滔不绝,只考虑自己想写什么,而不会考虑评委的......口味。我是说,年轻的佐川君有著超乎我意料的沉稳。”
佐川明稍稍低了头,表示谦虚。
远藤修一的手轻轻转动茶杯,说道:
“去年的获奖作,清水君的《妊娠日历》,题材可谓相当大胆。只是芥川赏的评委们的心思,有时就像北海道的天气一样难以预测。所以,佐川君,不必拘泥於题材,最重要的是展现出令人过目不忘的独特性。”
远藤的回答,依旧在佐川明的意料中。
根据佐川明对1993年日本的了解,泡沫经济彻底崩盘后到的日本文化出版行业也隨之凋敝。
他曾在东京大学的图书馆中看到一些这个时代的文学作品。
无一例外地,都摒弃了宏大敘事,更多地聚焦个人內心。
佐川明沉默了片刻,目光望向窗外夜色中的雪景,仿佛在看很远的地方。
“题材……已经想好了。”
“哦?”远藤修一身体微微前倾。
“就写一个关於『归还』的故事。
写一个儿子,在母亲去世后,终於从东京回到故乡。他不是带著成功回来的,而是带著一身都市的疲惫和无法弥补的愧疚回来。
他整理母亲的遗物,读她生前收到的信,在那些她反覆絮叨的日常里,在一片她珍藏多年的、儿子小时候写的『我的狗熊』作文纸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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