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先人遗泽

广衍县

夜色如墨，星月无光，十几支火把在寒风中摇曳，映照出数十张神情各异的脸。

郭泰最终还是亲自来了。他无法按捺心中的惊疑与好奇，隨他一起来的还有五十余名太平道信眾，一如吕宣要求，皆手持耒耜、钁头、铁鍤等物。

吕宣独立於眾人之前，闭目沉思，他不是要故弄玄虚，只是在记忆中竭力搜寻著每一个相关的片段。

顷刻，他睁开眼，径直走向一处略高的土坡。

“由此，向东百二十步。”

眾人面面相覷，但还是跟著他默默计数。百二十步止，是一片更为平坦的荒地，与四周並无二致。

“再向北，七十步。”

脚步沙沙，火把噼啪。七十步后，吕宣停下，用脚点了点脚下略显板结的土地，沉声道：“就是这了。”

一片寂静。

此刻眾人所想的都大差不差：在这荒无人烟之地，无碑无冢，凭什么如此篤定？

郭泰眉头紧锁，上前一步，低声道：“吕君，此事非同小可，当真……”

吕宣却不答话，径直从一名信眾手中取过一把铁钁，高高扬起，狠狠刨下！

“嗤！”泥土飞溅。

郭泰见状，不再犹豫，亦接过工具，朝隨他而来的信眾们一挥手：“动手！”太平道信眾对郭泰的命令奉行不渝，纷纷上前，围绕吕宣所点之地，开始挖掘。

王鋃抱臂冷眼旁观，並无动手之意。吕宣停下手，转头瞅了他一眼，“我等越早完事，便能越早去办王先生的差事。拖得久了，或被路人撞见，引来官府，你我被当场拿获，谁也跑不了，最后耽误的，是王先生的大事。”

王鋃脸色一沉，最终冷哼一声，还是弯腰捡起一把耒耜，不甚情愿地加入挖掘。其余四名护卫见状，也各自要来器具开挖。

“砰！啪！砰！啪！”

锄镐入土，带起干硬的泥块，四下寂静，铁器与沙土、石块的碰撞声显得格外清晰。

约莫掘下三尺有余时，只听“鐺”一声脆响，一名信眾的钁头似乎碰到了什么坚硬之物。

“有东西！”他惊呼道。

眾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吕宣快步上前，用手拨开浮土，火光下，露出一角灰陶，边缘规整。

“是陶器！小心挖！”

接著，另一个方向又有人喊：“这儿！好多瓦片！还有…这是啥？像个锅！”

“是陶釜，继续。”吕宣的声音听不出喜忧。

有过了几息，突然，一声压抑的欢呼响起：“钱！是钱！好多铜钱！”

泥土中，混杂著不少锈跡斑斑的铜钱，虽然大多板结成块，但那特有的圆形方孔形制清晰可辨。

这下，人群彻底骚动起来。铜钱！若说之前，还有不少太平道信眾心怀疑虑，可现在，所有人都对底下还有好东西这件事深信不疑，一个个钁头铁鍤挥舞得越发奋力，喘息声也粗重起来，之前还有几个交头接耳的，现在也都全身心的投入到挖掘之中。

吕宣的心也提了起来，他知道，最关键的东西要出现了。

“哐当！”又一声异响——

“是……是兵器！”靠近中心挖掘的一名信眾声音发颤，从泥土中奋力抽出一件长条状的物事——那是一柄青铜长矛的矛头，虽然木柲早已腐烂，但青铜矛头依旧闪烁著冷冽的幽光。

紧接著，更多的青铜兵器被发掘出来：戈、戟、剑……而最令人震撼的，无疑是几乎保存完好的青铜弩机，以及数量惊人的三棱箭鏃！

“弩！是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