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同乡
吕布猛地一拽韁绳,座下烈马灵性地一个急转,前蹄扬起,几乎人立!
借著这股力道,吕布的身体在马背上拧转,右手如铁钳般探出,竟一把抓住了那胡骑的后腰带!
“给我下来!”
一声暴喝,吕布单臂发力,那胡骑如同一个轻飘飘的草袋,被他硬生生从马背上扯了下来!噗通一声重重摔在地上,五臟六腑都仿佛移了位,眼前金星乱冒,弯刀也脱手飞出。
吕布勒住躁动的战马,跳下地,几步走到那摔得七荤八素的胡骑面前。那胡骑满脸血污尘土,脸上写满了惊恐,嘴里嘰里咕嚕地求饶。
吕布眼神冰冷,没有丝毫怜悯,他抬脚,狠狠踏在那胡骑的胸口!
“咔嚓!”
骨裂之声清晰可闻。那胡骑眼珠猛地凸出,口中喷出血沫,身体剧烈地抽搐几下,便彻底没了声息。
寒风卷过开阔地,吹散瀰漫的血腥味。三具胡人尸体以一种扭曲的姿態倒在冻土上,两匹失去主人的战马在远处不安地打著响鼻。吕布胸膛剧烈起伏,呼出的白气在冰冷的空气中凝成一团团白雾。他甩了甩弯刀上的血珠,刀锋上已多了几处细微的卷口。
直到此刻,他才將目光投向那个摔落在地的汉人骑手。
那人正艰难地撑起上半身,似乎想爬起来。他身上那件深色劲装沾满了泥雪,撕破的皮袍下摆染著暗红的血跡,脸上也蹭破了好几块皮,沾著血污和尘土,狼狈不堪。但即便如此,依旧能看出他年纪不大,和吕布仿佛,五官端正,甚至带著点文气,只是此刻被疼痛扭曲了。他看向吕布的眼神充满了敬畏,嘴唇哆嗦著,似乎想说什么。
吕布提著滴血的弯刀,大步走过去,居高临下地看著他,“哪来的?怎地惹上这些胡狗?”
那人被吕布身上的煞气逼得一窒,下意识地想避开那锐利的目光,隨即又强迫自己抬起头,声音因疼痛和激动而发颤:“恩公!在下李肃,九原人,恩公救命大恩!肃没齿不忘!这些该死的胡狗……是在下……运货途中撞上的,见財起意,一路追杀至此!若非恩公相救,肃今日必死无疑!”他挣扎著想爬起来行礼,肋下却传来一阵剧痛,闷哼一声又跌坐回去。
吕布听到“九原人”三个字,眉头下意识地动了一下,但眼神依旧锐利如刀,並未因同乡之谊而放鬆半分。他注意到李肃说话时,眼神飞快地扫了一眼不远处那匹倒毙的、驮著沉重褡褳的胡骑马尸,又迅速收回,那褡褳鼓鼓囊囊,露出的口子上,似乎能看到些布帛和皮卷的边角。
“九原李肃?”吕布的声音听不出喜怒,目光却钉在李肃脸上,“李家的人?”
九原这个地方,经学传家的士族没有,可要说豪强,倒还真有两家。光武帝的时候,就有李兴、隋昱跟著卢芳起事,一百多年过去了,李、隋两家在五原仍旧是说一不二的豪强之家。
李肃脸上闪过一丝尷尬,“在下只是李家旁支末流,不值一提。恩公神勇,不知……不知高姓大名?肃结草衔环,必当厚报!”
“吕布。”吕布吐出两个字,不再看他,转身走向那几具胡人尸体和倒毙的马匹。他对李肃嘴里说的“厚报”毫无兴趣,更懒得深究他为何会被胡骑追杀至此。大兄不在,他只关心实实在在的东西——战利品。
弯刀,短匕,皮袄,水囊……吕布动作麻利地搜刮著。胡骑身上並无太多財物,只有些肉乾。他重点翻检那个被他一箭射倒、又被马压死的胡骑头目。这人穿著稍好些的皮袍,腰间掛著一个鼓鼓的皮口袋。吕布扯下来,入手沉甸甸的,解开繫绳,里面竟是三枚黄澄澄的金饼!
吕布一时间竟呆住了,他之前哪里有机会亲眼见过金饼!只是本能的觉得这是好东西,於是便迅速將金饼揣入怀中。
他又走向那匹驮著沉重褡褳的胡骑马尸。褡褳被血浸透了一角。吕布用刀挑开,里面塞满了布匹、几卷鞣过的羊皮,还有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长条形物件。吕布掂了掂,很沉,似乎是铁器。他粗暴地撕开油布一角,寒光乍现——竟是一柄保养精良的环首铁刀!刀鞘是上好的硬木蒙皮,刀柄缠著密实的丝绳。吕布抽出半截,刀身如一泓秋水,寒光凛冽,映出他沾满血污却锐气逼人的脸庞。比他手中那把卷了刃的弯刀不知强了多少倍!吕布心头一热,毫不犹豫地將这刀连鞘一起掛在自己腰带上。
褡褳最底下,还有一个沉甸甸的粗麻布袋。吕布解开袋口,里面是一卷卷用麻绳綑扎的、写满墨字的木牘和帛书!他隨手拿起一卷展开,上面密密麻麻的文字如同鬼画符。
吕布被吕宣逼著识过字,至於吕布的水平嘛……让他引经据典纯属是为难他,但是让他帮乡亲写个家书一类的倒是说得过去。
吕布简单扫了扫,倒是也认得诸如“刺史”、“盐铁”之类的零散字眼。但是连在一起只觉的像是一片浆糊。吕布皱紧眉头,这些破竹片烂布条,既不能吃又不能穿,有个鸟用?他嫌恶地將这袋文书整个丟开。
“吕……吕兄?”李肃的声音带著小心翼翼的试探,他一直在不远处看著吕布搜刮,当看到那袋文书被丟开时,眼角似乎抽搐了一下,挣扎著开口,“这些胡狗劫掠所得……兄弟自取便是。只是……只是那袋文书…………”
吕布猛地回头,脸上凶气未消,眼神锐利如刀:“嗯?你想要?”
李肃被他看得心头一寒,连忙摆手,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不不不!吕兄误会!我是说……那都是些无用之物,沾染了胡狗的晦气,烧了便是!烧了便是!”他语气急促,生怕吕布反悔似的。
吕布狐疑地瞥了他一眼,又看看那袋破书,哼了一声,不再理会。他牵过那两匹无主的胡马,將搜刮来的皮袄、肉乾、水囊等杂物搭在马背上。那柄精良的环首刀,则被他紧紧系在腰侧最顺手的位置。
“能走?”吕布走到李肃面前,语气生硬地问。
李肃咬著牙,忍著肋下的剧痛,挣扎著站起来,脸色惨白如纸:“能……能走!多谢吕兄!”他看著吕布腰间那柄本来属於自己的环首刀,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吕布不再废话,牵起驮著战利品的两匹马,当先朝废堡的缺口走去。李肃拖著伤腿,一瘸一拐,忍著剧痛,竭力跟上前面那个沉默而凶悍的背影。
堡墙的阴影下,张氏抱著小石头,惊恐地望著吕布身后那个一瘸一拐的陌生人影。地窖口的木板被掀开一条缝,陈仲警惕地打量著外面。
吕布將马韁绳隨手拴在墩台下的木桩上,解下腰间那柄抢来的、寒光闪闪的环首刀,目光扫过地上那堆杂乱的皮袄、肉乾,最后落在那袋被他视为破烂的文书上。
“大兄回来前,你老实待著。”他抬眼看向扶著断墙、疼得齜牙咧嘴的李肃,“敢有异动,”他拍了拍腰间新得的宝刀,刀鞘发出沉闷的撞击声,“老子认得你,它可不认得。”
李肃连忙躬身,牵扯到伤处,痛得倒吸一口冷气:“不敢!不敢!全凭吕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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