熹平五年,冬。并州,五原郡九原县。

风像刀子,刮过光禿禿的土塬,捲起地上的雪沫子,狠狠摔在脸上。

吕宣裹紧了身上那件硬邦邦、带著膻味的旧羊皮袄,还是觉得寒气直往骨头缝里钻。他蹲在一处背风的土坡下,身边是同样缩著脖子的半大少年——他的弟弟,吕布。

吕布才十六,个子却已经躥得比吕宣还猛,肩膀也宽。只是脸上还带著少年人的稜角和一丝掩不住的野性。此刻他正烦躁地用脚踢著冻硬的土坷垃,嘴里嘟囔著:“大兄,饿……”

吕宣没吭声。他也饿。肚子里空得发慌,像是有只手在里头搅。穿越到这鬼地方快一个月了,每天就是为了一口吃食奔波。

“省点力气。”吕宣终於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呼出的白气瞬间被风扯散,“再忍忍,等风小点,看看能不能找到点吃的。”他目光扫过四周,荒凉得让人心头髮紧。

九原这地方,挨著胡地,汉胡杂处,地贫人稀。吕家往上数几代也扒拉不出一个士人,就是个土里刨食、刀口舔血的普通边地人家。爹娘早些年一场瘟疫没了,就剩兄弟俩相依为命。家里那几亩薄田,去年闹了蝗灾,颗粒无收,入冬前那点存粮见了底。哥俩儿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把地卖了换了些钱和粮食。

可是冬天实在太长了,卖地得的几千钱如今也所剩无几,再这样下去,兄弟俩挨不过这个冬天。

吕布闷哼一声,不再踢土,只是那双眼睛像狼崽子一样,不安分地扫视著空旷的原野,带著一股子凶劲儿和躁动。吕宣心里嘆气,这小子天生神力,性子也烈得像匹没笼头的野马,稍不留神就能闯出祸来。

但吕宣也知道,在这片荒芜之地上,只有靠这股劲儿才有可能闯出一片天来。

正想著,风里隱约传来几声悽厉的嘶鸣,还有杂乱的蹄声和人的吆喝,听著像是胡语。

“有动静!”吕布耳朵尖,猛地挺直了腰,眼睛瞬间亮了,那是野兽发现猎物时才有的光。

吕宣心里一紧,一把按住就要窜出去的吕布:“趴下!別动!”他拉著吕布伏低身子,小心地探出头去。

只见不远处的野地里,七八个穿著皮袍、头戴皮帽的胡人骑手,正挥舞著套马杆和弯刀,围追著一匹明显受了惊的黑嘴黄马。那马瘸著一条腿,身上有几道血口子,跑得歪歪斜斜。胡人怪叫著,像是在戏耍猎物。

“是北边部落的散骑。”吕宣低声道,眉头拧紧。这些人算不上大队人马,但三五成群出来劫掠、打秋风是常事。那马看样子是他们追猎的野兽或者哪家走散的牲畜。

吕布舔了舔乾裂的嘴唇,盯著那匹挣扎的马,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咕嚕声:“马…肉…”

吕宣没理他,心思急转。硬抢是找死。但就这么看著……那匹马眼看就不行了。

胡人追得兴起,其中一个年轻些的胡骑,大概是嫌套马杆不够快,猛地一夹马腹,衝到近前,抡起手里的骨朵就狠狠砸向马头!

“噗!”一声闷响。那马哀鸣都没发出一声,前蹄一软,轰然倒地,抽搐了几下就不动了。

胡人们爆发出一阵鬨笑。那砸死马的年轻胡骑得意地挥舞著沾血的骨朵,跳下马,和其他人一起围了上去,看样子是要当场剥皮割肉。

机会!

“別出声,跟我来!”吕宣压低声音猫著腰,借著起伏的地形和稀疏的枯草掩护,像条贴地的蛇。吕布虽然不解,但对兄长的信任压过了衝动,也学著样子,敏捷地跟上。

两人绕到一丛半人高的枯草后,离那死马只有十几步远。血腥味混在寒风里,刺鼻得很。胡人们正背对著他们,忙著解剥马皮,吵吵嚷嚷,根本没注意身后。

“听著,”吕宣气息急促,声音压得极低,眼睛死死盯著胡人的动作,“看到那匹马剩下的部分没?特別是那条没受伤的好腿!”

吕布顺著他的目光看去,点点头,眼神里透著狠厉:“抢?”

“抢个屁!”吕宣差点骂出声,“等他们一走,我们去拖马尸!要快!拖到那边沟里去!”他指了指不远处一条被雨水冲刷出来的浅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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