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8 我们这辈子,是他妈要干大事的!
回到bj的第一时间,我赶到了潘家园老眼镜城,承业和来春看见了我,尤其是承业,一路小跑窜过来,喜道:“哥,你回来了!”
承业的打扮很有个性,上半身是一件宽鬆的中山装,下半身是一条牛仔裤,头髮还有点乱,他爱看一本黑道小说,他喜欢扮演主角。
在成熟的人眼里,这很幼稚,但在那个特定年纪里,这很热血,每个中二青年终究有一天会沉稳,但这就像平原上的麦浪,必须是由青色变为金色,这需要一个无法跳过的过程。
“不热吗?”我一脸复杂的看著承业,承业笑嘻嘻的从我手中接过尿素袋,“不热啊,哥,咱去上网吧!”
来春朝著那些用尿素袋子装著的衣服扬了一下头,然后问我:“咋回事啊兄弟。”
“春哥,衣服先放你那吧,我一会先去补个电话卡。”
来春说:“承业有钥匙,你俩过去吧。”
回来春出租屋的时候,承业兴奋的问东问西,但见我兴致一直不高,有一搭没一搭的回著,等到他不说话的时候,我说:“你身上还有多少钱?”
“两千多块。”
“一会给我拿一千。”
“中!”
在我的记忆里,承业在我面前没有说过不中,我说什么他就听什么,不过他还是问道:“哥,你还去不去了?”
这会儿,我的脾气已经上头了,但是我没对承业发,我只是忍著怒火,咬著牙说:“不去了。”
“那个老师傅,啥都不教,我天天跟著他就是打杂,往死里使唤我,就是不教真东西,没意思,不在他那干了。”
承业立马义愤填膺道:“靠他姨,这都是啥东西,咱还不干了呢!”
“哥,那你打算干啥?”
我想了想问道:“腾飞哩?”
“飞哥回老家了,还没来呢。”
正说著话,承业盯著我左胳膊上一排八个烟疤,“我靠,哥,你这是烟疤?真兴(厉害)啊!”
“兴个蛋!”我侧头瞪向承业,“这有啥兴的,你告诉我,有啥兴的!”
承业咽了口吐沫,“我一直想烫两个,怕疼,哥,疼不疼啊?”
因为烟疤烫完之后,烧焦的肉皮一捏就掉,会留下一个特別白的圆点,与榆钱叶差不多大小,那在人的胳膊上是很突兀的,一眼就会注意到,而伤疤结痂脱落的过程,长达几个月之久。
“你敢烫,我弄死你!”
衣服放进了来春的出租屋里,我带著承业去补了一张电话卡,又三百块钱买了一个杂牌手机,装上去的第一时间,我就打给了彦彦姐。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跟我预想的一样,这个电话是打不通了,我只能等待彦彦姐联繫我。
“承业。”
“咋了哥?”
“买两瓶水去。”
坐在营业厅门前的台阶上,我望著街道上的车流说道。
承业跑到一个小报亭里买水,回来时屁顛屁顛的跑到我跟前,“哥,给你喝凉的!”
我抿了一口,含在嘴里没往下咽,待到那口凉水几乎被我的口腔暖热的时候,我咽了下去,“你去上班吧,我给腾飞打个电话。”
承业说:“哥,今黑去上网吧,中不中?”
“中。”我点了点头。
bj的街头,跟之前没什么区別,依旧是车头连著车尾,看的久了,就觉得不像是汽车,而是一列列无限长的火车,行驶在公路上。
我给张腾飞打了一个电话。
“喂,飞哥。”
“亮仔,咋了?”
“你现在在哪呢?”
“老家啊,打算找两个娘们,弄bj去,给咱挣钱。”
“还是说搞那个脚屋?”
“对!”
“这个东西,不了几个钱,就是租个小门面房,不用装修,什么都不用,这俩娘们一到就能直接开工。”
“对了兄弟,你现在存多少钱了?那边靠不靠谱?”
我窒了一下,舔了舔嘴唇说:“不行,那个老师傅太操蛋了,根本不教真本事,天天使唤我干杂活,我不在那干了。”
“不教本事可不行,在那干也是浪费青春,等我找两个娘们,咱们干脚屋,绝对挣钱!”
“挣大钱!”腾飞补了一句,我感觉了到他十足的信心。
“你打算什么时候来?”
“找到娘们就去啊。”
我说:“现在有头绪了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不知道腾飞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他压低了声音,“百分之五十的把握吧,我还在努力,感觉快差不多了,稍微使使劲应该能行。”
听这话的意思,感觉像是找到了目標,但还没说通?
对於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情,我向来不是那么的全信,因为很多变故总是突如其来。
我说:“那要是不行呢?”
这话给腾飞问住了,他说:“兄弟,那你现在有啥好门路没?”
张腾飞这句话也给我问住了,我为什么给他打电话?
因为我也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了。
“没有,我也在想干什么。”
“那你等等吧,再过几天我就去bj了,这娘们能找到,咱就干脚屋,找不到的话干別的。”
“行!”我掛了电话。
晚上,承业,来春,我们三人来到了曾经常去的那个网吧,依旧是在角落里,来春玩著qq炫舞,眼角余光瞥见我盯著电脑屏幕发呆,就摘了耳机问:“咋不玩啊?”
“没事,不知道玩啥。”
“那你教教我怎么跳炫舞,教教我怎么在游戏里找老婆!”
我笑了笑,说:“慢慢练吧,这种事,靠缘分。”
“誒,对了,弟妹呢?”来春问道。
“分了。”
我一说分,来春和承业同时侧头看向我,我在中间坐著,看看来春,又看看承业,最后將目光平视在了我面前的电脑屏幕上。
承业焦急道:“那嫂子可好呀,咋分了?”
“感情这种事,很复杂。”
承业眨巴了一下眼睛,显然没听懂,我又说:“你跟河北那个小妮,不也是很恩爱吗?为啥分了?爱情就是这样,没有规律,没有道理,在一起是天意,分开了也是天意,对不对?”
我这句话直接给承业说伤感了,他眼里的光明显暗淡了不少,“也是。”他装作若无其事的说道。
过了一会,来春突然好奇道:“兄弟,你睡过她吗?”
来春一问,承业也来兴趣了,又侧头看著我。
我想笑,没笑出来,然后还想笑,又忍了回去,就有时候我对来春的智商和他提出的问题,总有一种无力感。
看著承业伸著头,很感兴趣的样子,我狠狠的一巴掌,拍到承业的后背上。
“啪”的一声,很响,直拍的承业缩脖子。
“我逼都快给她靠岔啦!”我的声音很大,像个无所畏惧的老流氓,说完我点了一支烟,起身离开了网吧,承业像条扔到案板上的大鲤鱼,摇头扑扇尾地哈哈大笑。
来春虽然听不懂我老家话,但大概意思能理解,这会也是嘿嘿的笑,那猥琐的表情像是他亲身经歷了一遍似的。
走出网吧的时候,我也在笑,几乎笑的满面红光。
出了网吧门,站在黑夜的一瞬间,我的脸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肌肉群,顷刻间就坍塌了下来,如冰面般寂静。
人身上就有一个这样的设定,谁都能骗,骗不了自己。
而更改了这个设定,连自己都能骗的人,要么是阿q式的精神胜利,要么是没心没肺的狠人。
此时的我还没掌控欺骗自己的能力,也不屑於用精神胜利法安慰自己,所以这些痛我必须受著,必须用时间来疗伤。
深夜,他俩喊我回去睡觉,我驀地想起了来春出租屋里的气味。
白天去放衣服的时候,一开门,一股浓烈的腥臭味扑鼻而来。
臭,是因为他和承业都不怎么洗脚,腾飞在的时候会喊著他俩一块去洗,腾飞不在了,他俩就是凑合著过。
腥,是因为来春手淫的频率很高,纸篓里散发著一股独特的腥味,之前我时常听到腾飞拿这事调侃来春,说什么……垃圾桶里全是你儿子的味!
坦白讲,我觉得我很对不起承业,把他一个人丟在这,可话说回来,来春对他也挺好的,只是大老爷们都太懒。
在小爱那里住了那么久,我虽然不说有了洁癖,但这种环境我住不下,我说:“你们回去吧,我今晚多玩会。”
第二天,承业给我买了煎饼果子送到了网吧,喊醒我之后,始终將自己的左胳膊躲在后边,那欲盖弥彰的样子反而引起了我的注意,我一把揪住他的手腕,一看,已经出现了两个白点。
承业尷尬的笑著,顺势抽回胳膊,“哥,我感觉这可兴!”
我没有再骂他,一是我没有心情,二是他的价值观还没改变,现在我给他讲任何大道理,他都不会听的。
在他现有的价值观里,烫头、烫烟疤、打纹身、说脏话,都是一种很潮很酷,很牛逼的行为,我现在即便踹他两脚也毫无意义。
承业见我不吭声,赶紧说:“哥,某事啊,我又不打算当兵,也没有那么大文化,进不了政府部门,烫个烟疤没事啊。”
“下次想干啥,你提前给我说,中不中?”我语重心长的说道。
“中!”
“去拉客吧,我回郎各庄一趟。”
我步行到双井桥东,在这里乘坐348路公交车,再一次回到了郎各庄。
我得说,从乡下来的人,看到那些低矮的平房就觉得亲切,我游走在小巷子里,寻找各个房东,查看房子的位置,询问租住的费用。
不多时,我在一个四合院里住下了,一个月180块,押一付一,那屋子很大,有两张木板床,一架高低床,一张桌子,一张实木椅子,就这点家当。
我很喜欢那两张大床,因为我打算喊承业一起来住,如果来春愿意,我也不会拒绝。
当然,就算腾飞来了,我们四个也能住得下,这就是我喜欢这间屋子的原因。
房东大妈很热情,给我讲了一些注意事项,其实也没別的,就是儘量不要扰民,她是一个地地道道的老北京人,她很喜欢说“倍儿”,比如说倍儿亮,倍儿白,以及大张伟的歌——倍儿爽。
太阳快落山时,我躺在一张凉蓆上,没用枕头,我盯著天板发呆,此刻我没有兴趣上网,也不知道该做什么,我的脑袋里像是灌了一团浆糊。
薄暮冥冥的房间里,我时不时的就陷入了癔症,眼前的世界就开始模糊,脑子也时不时的宕机,可我一旦用它,它就立马全力运转,就这一瞬间我能清晰的感知到我进入了一个全新的领域,这很不对劲。
我试图分析这种强烈的感觉从何而来,直到我侧身时闻到草蓆上淡淡的植物苦味,我才后知后觉的醒悟,房间里不香了。
与彦彦姐和小爱在一起的时候,她们身上是香的,头髮也是香的,现在我抽著鼻头,无法从空气中剥离出一丝的香味,屋子里游荡的只有霉味和苦味。
我拿起手机,再一次尝试著打给彦彦姐,依旧提示“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那个年代的手机號很容易买,几十块钱一个还送话费,隨便换,不像今天这般实名制,所以我知道,这个手机號已经没人用了,我唯一能联繫上彦彦姐的方法,就是等她联繫我。
我一方面內疚於欺骗小爱的钱,另一方面又担心彦彦姐的孩子,平整的床板硌的我后脑勺很不舒服,我坐了起来,靠在墙壁上发呆。
手臂上的烟疤已经不痛了,我透过窗外散进来的微光往胳膊上看了一眼,那七个突兀的白点很明显,但第八个不太明显。
因为小爱在点燃第八支香菸的时候,仅仅是用打火机燎了一下,菸头甚至没有全部点燃,我不知道她当时是被我连烫七次嚇到了,还是有些不忍心。
“呵……”我在黑暗中咧了咧嘴,点了一支烟。
猩红的菸头时而闪烁,迸发出耀眼的红芒,时而被烧尽的菸灰遮盖,黯淡无光,我盯著菸头,企图找到一条烟雾飘升的固定路线,然而它始终繚乱无章。
后来手机响了,我拿出来一看,承业打的。
“咋了?”
“哥,你今天说你租了个房子,在哪啊?我回来了。”
我从床上坐了起来,“你搁哪哩?”
“刚下公交车啊。”
“中,你搁那等我。”
等我走到公交车站的时候,看见承业坐在水泥台子上,旁边还放著那个满满当当的尿素袋子。
“承业。”我喊了一句。
承业回头,看见我的一瞬间就喊:“哥,衣服我给你带回来啦!”
“走。”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