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我既神恩

萨兰贝尔圣女不知何时已悄然站在玛莎身旁。她冰蓝色的眼眸低垂，目光平静地落在玛莎身上，那眼神中没有怜悯，没有激动，只有一种洞穿生死的、神性的…专注。她素白的长袍在昏暗的酒馆中，仿佛散发著淡淡的、净化一切的光晕。

玛莎猛地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著圣女那如同雪山之巔般圣洁的容顏！她仿佛看到了真正的…神跡降临！她颤抖著伸出手指，指向酒馆后门的方向：

“在…在后面…柴房…隔出来的小屋里…”

圣女微微頷首，不再多言。她迈开脚步，如同踏著无形的圣光，朝著玛莎所指的方向，无声地走去。每一步，都仿佛带著冻结混乱、抚平伤痛的力量。

酒馆內，只剩下玛莎压抑不住的、劫后余生的啜泣声，金幣在掌心摩擦的微弱声响，以及…伯纳德神官那死死盯著圣女离去的方向、空洞得如同被彻底掏空灵魂的…眼神…

他感觉…自己心中那座…由无数教条、戒律、虔诚、敬畏…构筑而成的…神圣殿堂…在埃米莉修女的冰冷贪婪、卡洛斯的“我就是教义”、圣女那超然却真实的“神恩”面前…如同被巨锤击中的琉璃盏…轰然…崩塌…化作一地…再也无法拼凑的…碎片…

低矮的柴房角落，用破旧木板隔出的小小空间里，空气瀰漫著潮湿的霉味和草药苦涩的气息。昏暗的光线下，一个瘦小的孩子蜷缩在铺著稻草的破席上，小脸烧得通红，嘴唇乾裂，呼吸微弱而急促。

萨兰贝尔圣女无声地走入这片昏暗。她冰蓝色的眼眸在昏暗中仿佛自带微光，目光沉静地落在孩子身上。她缓缓俯身，素白纤细的手指伸出，指尖縈绕起一缕极其柔和、如同冰泉凝结的淡蓝色光晕。那光晕纯净而清冷，不带丝毫寒意，反而有种抚慰灵魂的安寧。

她將指尖轻轻点在小男孩滚烫的额头上。

嗡——！

一声极其轻微的、如同冰晶碎裂的微响在寂静中盪开！

淡蓝的光晕如同水波般，温柔地自男孩额头扩散开来，瞬间笼罩了他小小的身躯！光晕所过之处，那灼人的、如同烙铁般的高热，如同冰雪消融般迅速褪去！孩子紧蹙的眉头缓缓舒展，急促的呼吸也变得平稳悠长。

光晕持续了片刻，如同最温柔的寒流，涤盪著病痛带来的污浊。终於，光晕缓缓散去。

小男孩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地…睁开了眼睛！那双原本因高烧而失神的眼眸，此刻虽然依旧带著病后的虚弱，却已恢復了孩童应有的清澈。他小嘴微张，发出了一声微弱却清晰的呼唤：

“妈…我饿…”

一直屏住呼吸、死死攥著衣角的玛莎老板娘，在听到这声呼唤的瞬间，如同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她双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巨大的喜悦如同洪流般衝垮了所有的堤坝！她猛地扑到床边，粗糙的手颤抖著抚上儿子终於恢復了温度的小脸，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般汹涌而出！声音哽咽得不成样子：

“哎！…哎！…妈在！…妈这就给你弄吃的！…弄好吃的！…”她语无伦次，巨大的幸福让她几乎无法思考！

一直沉默守在门边的酒馆老板，这个朴实的农家汉子，此刻也红了眼眶！他猛地一步上前，“噗通”一声！双膝重重地跪倒在冰冷的地面上！额头“咚”地磕了下去！声音带著浓重的鼻音和无比的感激：

“谢谢！…谢谢大人们！…谢谢您们救了我娃的命！…大恩大德…永世不忘——！！！”

卡洛斯一个箭步上前，金毛下的脸上带著少有的郑重。他伸出有力的手臂，一把將跪在地上的老板扶了起来！声音洪亮，带著一种市井的豪气：

“起来起来！…要谢！…就谢五神！…他们…是我老大！…老大显灵了！”他咧嘴一笑，金毛在昏暗的光线下也显得格外精神。

伯纳德神官站在门口，静静地看著这一幕。他亲眼目睹了圣女指尖那如同神跡般的蓝色光晕，看到了孩子从濒死到甦醒的奇蹟，听到了那声稚嫩的“我饿”，也看到了玛莎夫妇那如同重获新生般的狂喜与感激…这一切，如同无声的洪流，衝击著他刚刚经歷崩塌、尚未重建的信仰堤岸。

他身体微微晃了晃，扶住粗糙的门框才勉强站稳。深褐色的眼眸中，翻涌著极其复杂的情绪——震撼、迷茫、一丝动摇…最终，化为一缕无声的嘆息，在心底深处迴荡：

教宗大人…维纶主教…或许…你们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