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我既神恩

耶斯教区·农家小酒馆

玛莎老板娘颤抖著，双手捧著一小堆沾著油污、磨损严重的铜幣和一小块可怜的银角子，如同捧著千斤重担，一步一挪地走到埃米莉修女面前。她布满老茧的手微微哆嗦著，將那点微薄的家当小心翼翼地放在油腻的木桌上。铜幣碰撞，发出几声微弱的、如同嘆息般的脆响。

埃米莉修女垂眼瞥了一眼那堆可怜的“供奉”，细长的眉毛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毫不掩饰的…嫌弃！她伸出保养得宜、指甲修剪得圆润乾净的手，用指尖极其小心地、仿佛怕沾染上什么污秽般，迅速將那几枚铜幣和银角子拢入袖中。隨即，她动作流畅地再次从袖中抽出一张同样劣质的羊皮纸赎罪券，如同施捨般，“啪”地一声轻响，丟在桌面上。

“太少了…”她声音依旧轻柔，却带著冰锥般的冷漠，“…如果…只有这么点…信念…和供奉…”她微微摇头，目光扫过玛莎绝望的脸，“…恐怕…圣光…也难以…眷顾你的孩子…”

“噗通！”

玛莎双腿一软，再也支撑不住！她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重重地跪倒在地！额头几乎要磕在冰冷的泥地上！她伸出颤抖的手，死死抓住埃米莉修女深灰色的袍角，声音嘶哑，带著最后的、破碎的哀求：

“修女大人！…求求您！…真的…真的没有了！…家里…一粒粮食都没了！…求您…发发慈悲！…”泪水混合著尘土，在她布满皱纹的脸上肆意流淌。

埃米莉修女面无表情地、极其缓慢地…將自己的袍角从玛莎沾满油污的手中…一寸寸地…抽了出来！她甚至没有低头再看一眼匍匐在地的妇人，只是留下了一句如同寒冰坠地的判决：

“那就…听天由命吧…”

话音未落，她已转身！深灰色的修女袍在身后划出一道冰冷的弧线！她目不斜视，如同踏过一片无足轻重的尘埃，径直走出了酒馆大门！只留下身后…那令人窒息的绝望！

“呜——！！！”玛莎瘫软在地，压抑已久的悲泣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爆发出来！那哭声撕心裂肺，充满了无助与彻底的绝望！

“操——！！！”卡洛斯再也忍不住了！他猛地一脚踹开身前的凳子！脸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扭曲！他如同一头髮狂的狮子，几步就衝到瘫倒在地的玛莎面前！

他看都没看那如同废纸般被丟弃在桌上的劣质赎罪券！他一把將玛莎颤抖、冰冷的手紧紧握住！然后，毫不犹豫地从自己怀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手腕一抖！

“哗啦啦——！！！”数十枚闪烁著耀眼金光的达沃斯金鹰幣！如同金色的雨点般！倾泻而下！瞬间堆满了玛莎那双沾满泪水和泥土的、粗糙的手掌！那刺目的金光，几乎照亮了昏暗的酒馆角落！

玛莎被这突如其来的“金雨”惊呆了！她猛地止住哭泣，浑浊的眼睛瞪得溜圆！难以置信地看著手中那堆足以改变她一家人命运的財富！她如同被烫到般，下意识地想缩回手：

“大…大人！…这…这不行！…太贵重了！…我不能收！教义说不可以平白…”她声音颤抖，带著巨大的惶恐！

卡洛斯金毛下的脸上，那股暴怒的戾气瞬间被一种市井豪侠般的“爷有钱任性”所取代！他大手一挥，声音洪亮，带著不容置疑的霸道：

“拿著！小爷我今天吃得高兴！赏你的——！！！”他顿了顿，看著玛莎依旧惶恐不安的眼神，下巴一扬，手指用力点了点自己胸前那枚象徵白银主教的圣徽！金毛下的眼睛闪烁著一种近乎“褻瀆”的、却无比坚定的光芒！

“看清楚！小爷我！是白银主教——！！！”他声音拔高，如同宣告，“…我说行就行！…我就是教义——！！！”他斩钉截铁，“…今天！你遇到神恩了——！！！”

“神…神恩？…”

玛莎呆呆地看著卡洛斯那张年轻、张扬、却在此刻如同天神般威严的脸！又低头看看手中那沉甸甸、金灿灿的金幣！巨大的衝击让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滚烫的泪水再次汹涌而出！这一次，不再是绝望的悲泣，而是…难以置信的、狂喜的、如同重获新生般的泪水！她颤抖著，死死攥紧了那堆金幣，仿佛攥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泣不成声：

“谢…谢谢大人！…谢谢主教大人！…神恩！…神恩啊——！！！”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如冰泉的声音，如同穿透喧囂的利剑，清晰地响起：

“孩子…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