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慈悲修女

“圣…圣女大人？！…您…您也…饮酒——？！？！”

萨兰贝尔圣女微微頷首，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如同冰面融化的涟漪。她將酒杯凑近唇边，动作优雅依旧，声音带著一种超脱尘世的淡然：

“偶有为之…”她轻抿一口，冰雾般的寒气似乎在她唇边繚绕了一瞬，“…聊慰…红尘纷扰…”

“哐当！”

伯纳德神官手中的叉子，无力地掉在了木桌上。他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最后一丝力气，瘫坐在椅子上。

金毛混混的“酒肉穿肠过”…元帅的“天性论”…现在…连至高无上的圣女大人…都亲口承认“偶有破戒”…还…还喝了？！

酒馆內原本还算轻鬆的气氛，在一位不速之客踏入的瞬间，骤然凝固。

伯纳德神官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般，猛地锁定在门口！他脸上那因圣女饮酒而残留的震惊和信仰崩塌的茫然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罕见的、如同冰层下暗流涌动的…冷厉！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指节微微绷紧，深色的神官袍袖口下，手臂的肌肉线条隱约可见。但他依旧端坐著，努力维持著表面的平静，只是那眼神中的温度，已降至冰点。

眾人的目光也立刻被吸引过去。

门口站著一位中年修女。她身著一尘不染的灰色修女袍，头髮梳理得一丝不苟，盘在脑后，面容端庄，眉宇间甚至带著一丝悲天悯人的慈祥，看起来是一位极其虔诚、值得信赖的神职人员。

酒馆老板娘玛莎见到她，如同见到了救星！她脸上愁苦的表情瞬间被一种近乎卑微的恭敬取代！她慌忙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小跑著迎了上去，深深行了一个礼：

“尊敬的埃米莉修女长…您…您来了…”她的声音带著敬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埃米莉修女微微頷首，脸上掛著温和而疏离的微笑，如同戴著精心雕琢的面具：

“玛莎女士…愿圣光护佑您…”她的声音轻柔，却带著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感，“…您家的小约翰…高烧…可曾退去？”**

玛莎闻言，眼圈瞬间红了！她双手紧紧攥著围裙，声音哽咽：

“没…没有啊！修女大人！…烧得…烧得更厉害了！…一直说胡话…我…我…”她急得语无伦次，“…这…这到底是为什么啊？！…圣光…为什么不保佑我的孩子？！”

埃米莉修女脸上的“悲悯”更深了，她轻轻嘆了口气，声音带著一种“洞察真相”的无奈：

“唉…玛莎女士…或许…还是您…对五神的虔诚…未能…达到祂们降下恩泽的…门槛啊…”她微微摇头，动作优雅而冰冷。

玛莎如同被泼了一盆冰水！她猛地抬起头，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委屈和绝望：

“怎么会？！修女大人！…我们全家…日夜祷告！…不敢有丝毫懈怠！…连…连赎罪券的钱…都…”她声音哽咽，后面的话说不下去了。

埃米莉修女仿佛没听到她的哭诉，她从容地从宽大的修女袍袖中，缓缓取出一张摺叠整齐的羊皮纸。纸张粗糙，边缘甚至有些毛糙，上面印著模糊不清的圣徽图案——一张劣质的赎罪券。她將纸券递到玛莎面前，声音依旧轻柔，却带著不容置疑的、如同铁律般的冰冷：

“玛莎女士…您要明白…五神…需要供奉…方能显圣…”她目光平静地看著玛莎，“…神恩…从不…轻易施予…”

玛莎看著那张熟悉的、如同催命符般的纸券，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她布满老茧和油污的手，哆哆嗦嗦地伸进围裙內侧一个破旧的口袋里，摸索了好一会儿，才掏出一个瘪瘪的、用碎布缝製的钱袋。她颤抖著解开繫绳，倒出里面仅有的几枚磨损严重的铜幣和一小块可怜的银角子。她捧著这点微薄的家当，如同捧著千斤重担，声音带著哭腔和最后的哀求：

“修女大人…我们…我们真的…没钱了…家里的钱…几乎…都用来买赎罪券了…可是…可是孩子他…”泪水终於忍不住，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砸在粗糙的木地板上。

“咔嚓——！！！”

卡洛斯手中的粗陶酒杯，被他无意识捏得发出一声脆响！杯壁上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辛辣的酒液顺著裂缝渗出，浸湿了他的手指！他金毛下的脸涨得通红！额头上青筋暴起！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一股狂暴的怒火如同岩浆般在他胸中翻涌！他猛地就要站起来！

“卡洛斯！”

伯纳德神官低沉而急促的声音响起！他放在桌下的手，如同铁钳般，死死按住了卡洛斯即將暴起的手臂！力道之大，让卡洛斯都感到一阵剧痛！伯纳德没有看他，他的目光依旧死死锁定在埃米莉修女身上，那眼神中的冷厉几乎要化为实质！但他紧抿的嘴唇微微开合，无声地、极其缓慢地…摇了摇头！那摇头的动作，充满了压抑到极致的愤怒和…一种深沉的、无力的悲哀！

几乎在同一时间！

萨兰贝尔圣女冰蓝色的眼眸中，一丝极其细微的、如同冰面炸裂般的寒芒一闪而逝！她放在膝上的手，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一丝冰寒的气息无声地瀰漫开来，让她面前酒杯中的酒液表面，瞬间凝结了一层薄霜！但她最终，也只是极其轻微地…缓缓地…摇了摇头。

齐贝伦元帅怒火一闪而过！他端起酒杯，猛地灌了一大口，仿佛要將那翻涌的情绪强行压下！隨即，他也缓缓地、沉重地…摇了摇头。那摇头的动作，带著军人的克制，也带著一种对现实深深的无力感。

马尔科斯巨大的牛头低垂著，他巨大的牛蹄烦躁地在地上刨了刨，发出“沙沙”的声响。他瓮声瓮气地低吼了一声：

“哞…”声音里充满了憋屈和无奈。最终，他也只能…重重地…低下了巨大的牛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