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老娘真棒

雪月迴廊·二楼雅间·老板娘传奇

卡洛斯顶著一头飞扬的金髮，在雅座间的空地来回踱步、手舞足蹈，唾沫星子几乎溅到天板上，正沉浸式演绎昨夜帕维尔府邸那场惊心动魄的“大戏”。故事的滤镜自然以他为主角，添油加醋地渲染自己如何“机敏过人”、“九死一生”地配合莉莉丝完成“不可能的任务”。他眉飞色舞，越说越起劲，儼然將自己塑造成力挽狂澜的孤胆英雄。

端坐主位的萨兰贝尔圣女，素白面纱下，那张万年清冷的脸庞第一次被如此巨大的震惊完全覆盖。那双惯常如寒冰的眼眸前所未有地瞪得滚圆，仿佛要脱离眼眶，嫣红的唇瓣微微张开，塞颗鸽子蛋也绰绰有余。仿佛能听到某种无形之物碎裂的声音——支撑她世界的高贵与圣洁正在悄然崩塌。

“哞…哞嗷…”角落里，马尔科斯那颗巨大的牛头兴奋地晃来晃去，断角的根部被他粗糙的牛蹄蹭得嗡嗡作响。硕大的眼眸里几乎要冒出实质性的崇拜光芒，瓮声瓮气地反覆念叨：

“莉莉丝姐…真乃…神人也…神人…”

沉稳的齐贝伦元帅一直用手指有节奏地轻叩著墨玉桌面，发出“篤篤”的轻响。此时叩击微顿，那张古井无波的脸上掠过一丝锐利的好奇，开口直切要害，军人的言简意賅体现无疑：

“不仅事情办成了，那对父子畜生还真打起来了？”

紧挨著果盘坐著的洛特正捧著一大块鲜红多汁的西瓜埋头猛啃，汁水顺著他青涩的下巴滴落到衣襟上也浑然不觉。闻言，他头也不抬，腮帮子鼓得像塞了两个山核桃，声音含混却异常篤定：

“唔…对！狗脑子都打出来了！”他用力咽下一大口瓜瓤，腾出嘴来，眼神瞬间亮得惊人，“卢修斯那老傢伙，上来就是地狱之门三角锁，反手接锁喉摔！帕维尔爬起来，回敬一招流星压制接木村固！好傢伙…”他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角残留的果汁，语气充满少年人的狂热兴奋，“兰德將军平时操练我都没这么狠！”

窗边的兰德將军刚灌进嘴里的一大口麦酒猛地卡在喉咙口，差点化身喷泉。他强行咽下，脸庞肌肉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原本稳如泰山的坐姿也绷紧了，那充满力道的低吼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

“那可是亲爹啊…”

倚著雕廊柱的斯科特·斯洛闻言，嘴角那抹矜持的、贵族式的得意更深了。他优雅地整理了一下银灰丝绒常服一丝不苟的衣领，目光慵懒地扫过眾人，最终意味深长地落在莉莉丝身上，那温润磁性的嗓音不急不缓：

“嗯…当年在风息堡，我就说过…”“你姐…很棒，对吧？”

被点名的莉莉丝如同被点燃的焰火，从座椅上“腾”地站了起来！此刻她早褪去了“霜痕女祭司”的偽装，一身酒红丝绒居家常裙裹著玲瓏身段，鲜艷如瀑的红髮在动作下激烈摇摆。她双手利落地叉在腰间，狐狸眼精光爆射，红唇勾起一抹极致囂张又嫵媚入骨的老板娘式招牌笑容：

“废话！老娘当然棒！”清脆响亮的声音充满霸气，瞬间压过所有杂音，“这些年栽在老娘手里的紈絝废物，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她纤指隨意地撩拨了一下垂落额际的一綹红髮，姿態慵懒又带著睥睨天下的危险感，“片叶不沾身！懂不懂！这些腌臢玩意儿，皮下那点齷齪心思，老娘一眼就能看穿到骨头缝里！”

“哞！”马尔科斯激动地用巨大的牛蹄重重跺了一下地板，整个地板仿佛都震了震，巨大的头颅用力点著，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无条件拥护。

卡洛斯揉著被戳的脑门，灵活地闪身凑近莉莉丝几步，脸上的笑容促狭又諂媚：

“对对对！姐说得对！当年咱俩在百城合伙坑…啊不，是『赚』…那些冤大头的钱…”他故意拖长调子，“最后不也被姐姐您一个卷包烩全带走了嘛！小弟我不也栽您手里了？”

“小瘪三！”莉莉丝瞬间柳眉倒竖，指尖如淬毒的蜂针，再次闪电般戳向卡洛斯额角，声音里的怒火夹杂著咬牙切齿：

“没良心的东西！睁眼说瞎话！那笔钱大头都被你这假仁假义的小混蛋拿去接济你那破难民窟了！”红唇因怒气而微微发颤，“还拉著老娘陪你演大善人！差点被城防营堵在巷子里！害得老娘连夜捲铺盖落跑橡木镇！你还有脸提！”

卡洛斯夸张地捂著脑门跳开一步，脸上却堆满更深的嬉皮笑脸：

“哎哟~姐！消消气消消气…”他挤眉弄眼，试图萌混过关，“那…那不是帮姐姐您结善缘嘛！您看！五神保佑！善有善报！保佑姐姐您以后一胎生八个！”

斯科特端著精灵茶的手猛地一抖，几滴澄澈的茶水溅落在银灰丝绒上。他目光灼灼地射向莉莉丝，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在光洁的下頜上摩挲著，语气认真得如同在商討王国联姻的条款：

“嗯…八个…名字…得好好想想…”

马尔科斯巨大的牛头困惑地歪向一边，眼睛眨巴了两下，瓮声瓮气地，像是真的在思考：

“哞…叫…叫什么好呢…”

“喂！”卡洛斯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弹跳起来，金毛几乎根根炸起，手指惊愕地指向斯科特：“你！你还真敢想！”

兰德將军深深吸了口气，手指用力按压著太阳穴，脸上每条皱纹都在诉说巨大的困惑和接受无能带来的疲惫，他抬手做了个暂停的手势：“等等…你让我捋一下…”

终於！

主位上，萨兰贝尔圣女那双被过分撑大的眼睛缓缓、艰难地恢復了常態尺寸。微张的红唇极其艰辛地合拢。素白的面纱下，她胸口几不可察地起伏著，仿佛刚完成了一场漫长而无声的深潜。纤纤玉指带著微不可察的颤抖，缓缓端起面前的月光石茶杯，极其小心地、缓慢地送到唇边，抿了一小口。那动作近乎仪式般凝重。

许久，她才抬起眼帘，冰蓝色的瞳孔深处似乎还残留著一丝劫后余生的余悸。清冷如雪的声音罕见地带上了一丝气弱的黏连，努力支撑著摇摇欲坠的平静外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