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儒雅掀桌

金穗城·群鸟宫大殿

格拉斯宰相枯槁的脸上，那惊骇与绝望如同潮水般褪去。他缓缓挺直佝僂的脊背，枯瘦的手指极其优雅地整理了一下洗得发白的灰袍衣领。深陷的眼窝中，重新凝聚起那副悲天悯人的儒雅面具，嘴角甚至勾起一丝温和的弧度，声音平静得如同在谈论天气：

“那又如何？”

大殿內死寂。所有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死死钉在他身上，惊疑与困惑如同浓雾般瀰漫。

他枯瘦的手指慢条斯理地抚平衣领的褶皱，声音带著一丝追忆往昔的无奈：“那日没能料理了雷洛和迪伦那两个碍事的扑街仔，”他粉唇微动，吐出与其儒雅形象极不相符的市井俚语，“老夫便知有暴露之险。”他深陷的眼窝扫过齐贝伦、圣女、卡洛斯，目光带著一种洞悉一切的瞭然，“你们失踪多日，杳无音信，加上尼贡近来异动频频，”他微微摇头，动作带著一丝“惋惜”，“老夫便猜到是你们在暗中搅动风云。”

他缓缓抬起头，枯槁的脸上那副悲悯的面具瞬间化为一种近乎神圣的悲愴。声音拔高，带著一种救世主般的无奈与决绝：“老夫本不欲生灵涂炭，奈何世人愚顽，冥顽不灵，执迷不悟。罢了！”

“啪！”

他枯瘦的手掌极其隨意地轻轻一挥。

如同一个无形的信號。

“唰！唰！唰！”

大殿四周，那些原本肃立如雕塑的宫廷侍卫眼中瞬间凶光毕露，腰间的佩刀齐齐出鞘，寒光闪烁。如同训练有素的狼群，猛地扑向身旁毫无防备的群臣。

“噗通！”

“哎呦！”

“操！”

惊呼、惨叫、咒骂瞬间炸响。

大臣们如同待宰的羔羊，被粗暴地反剪双臂，死死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只有亨利国王瘦小的身躯，被几名忠心耿耿的老迈亲卫用颤抖的身体死死护在身后。

凯尔小侍卫板著的“严肃”小脸瞬间煞白，但他瘦小的身体却如同钉子般死死挡在贝洛拉小公主身前，小手颤抖著拔出那柄小木剑，对著空气胡乱挥舞，嘴里发出压抑不住的呜咽。

“轰隆隆！”

皇宫外，震耳欲聋的马蹄声如同闷雷滚地，由远及近，疯狂逼近。

大殿厚重的宫门被猛地撞开。

一队队身披黑甲、杀气腾腾的叛军士兵如同决堤的黑色洪流鱼贯而入，瞬间填满了整个大殿前庭。冰冷的刀锋闪烁著嗜血的光芒，对准了殿內所有人。

格拉斯枯槁的脸上，那儒雅悲悯的面具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著戏謔、嘲讽与掌控一切的快意。他深陷的眼窝转向卡洛斯，嘴角勾起一抹极其阴冷的微笑，声音轻柔却如同毒蛇吐信：“是你们逼我的。”

被按在地上的群臣在短暂的呆滯后，各种带著浓浓市井气息和荒诞感的惊呼、咒骂、諂媚如同开了闸的污水再次喷涌而出。

“操！这老逼登！太他妈阴了！藏得比耗子洞还深！”（一个被按得脸贴地的武將声音闷吼）

“我，我的兵？！这他妈的，不是我城防营的人吗？！兵符啥时候被调包的？！”（一个被扭住胳膊的將领看著殿外熟悉的黑甲，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难怪今天街上冷清得跟鬼城似的！原来都猫在这儿等著掀桌子呢！”（一个文官恍然大悟，声音带著哭腔）

“草！我就说今天宫门口那俩守卫看老子的眼神跟看砧板上的肉似的！原来早就不是自己人了！”（一个胖大臣抖如筛糠）

“格拉斯大人！英明神武！天命所归！”（一个墙头草大臣突然扯著嗓子嚎叫，脸被按在地上摩擦）“小的给您黄袍加身啊！金丝镶边的那种！”

“对对对！誓死效忠！格拉斯万岁！”（几个諂媚的声音立刻附和，如同排练好一般）

卡洛斯脑袋一歪，金髮甩动，小眼睛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嘴角咧开一个欠揍的弧度：“嘖！我说你们这些反派啊，”他手指隔空点了点格拉斯，“屁话贼多还贼讲究那破仪式感！”他鼻子一皱，声音拔高，“老马！干活了！”

“轰！”

大殿穹顶的彩绘玻璃应声爆裂，碎片如雨倾泻。

一道魁梧如铁塔的身影裹挟风雷之势从天而降。

马尔科斯巨大的牛蹄重重砸落，地面震颤。他牛头昂起，熔岩般的战意在眼中燃烧，粗壮手臂猛地后抡。

“嗡！嗡！”

两道撕裂空气的尖啸响起。

一柄通体黝黑、造型古朴厚重的堡垒巨剑和一柄通体黯淡、剑身甚至带著几处细微划痕、毫不起眼的晨曦圣剑如同两颗炮弹精准射向齐贝伦和卡洛斯。

齐贝伦眼神一凝，反应迅捷如电。他踏前一步，手臂如铁钳凌空一抄。

“啪！”

沉重的堡垒巨剑稳稳落入他掌心，剑身嗡鸣。他手腕一抖，巨剑划出凌厉弧光直指格拉斯，摆出如山岳般沉稳的战斗姿態。

而另一边。

卡洛斯脸上瞬间堆满“高手风范”的得意，嘴角勾起欠揍的弧度，小眼睛眯起，身体极其浮夸地后仰，一只手极其做作地向后一伸。动作行云流水，姿態瀟洒飘逸，仿佛一切尽在掌握，准备头也不回地接住那柄飞来的圣剑。

“嗖！”

晨曦圣剑带著微弱的光芒，精准地掠过了卡洛斯那只瀟洒伸出的手。

“哐当！”

一声清脆又尷尬的闷响。

那柄朴素得甚至有些寒酸的晨曦圣剑，如同被隨手丟弃的废铁，结结实实砸在了卡洛斯脚后跟后面三寸远的大理石地板上。剑身弹跳两下，发出一阵委屈的嗡鸣，滚落一旁，光芒彻底黯淡。

死寂。空气凝固。

卡洛斯脸上那副“高手风范”瞬间僵住，嘴角咧开的弧度凝固，小眼睛瞪得溜圆。脖子如同生锈般极其缓慢地扭动，呆滯的目光落在脚边躺尸的圣剑上。他那伸出的手还僵在半空，微微颤抖。

“唉。”

萨兰贝尔圣女面纱下传来一声极其轻微、悠长清冷、带著一丝不易察觉心累的嘆息。冰蓝的眼眸平静移开，仿佛不忍直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