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矮、粗糙、瀰漫著陈年霉味和鼻涕精特有腥臊气的通道,成为了他们暂时的庇护所,也將身后巢穴中突然爆发的血腥內斗的喧囂稍稍隔绝。

多利打头,他的光脚板和覆盖著粗糙绿皮的手掌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提供了极佳的抓地力,让他爬行得飞快,像一只受惊的土拨鼠。

中间是丽丝。

儘管双手获得了自由,但肩膀的枪伤每一次摩擦地面都带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让她几乎要晕厥过去。

嘴里塞著的恶臭异物更是让她呼吸不畅,只能发出压抑的、痛苦的喘息。

华丽的衣裳早已变成沾满血污、尘土和不明污渍的破布条,狼狈地拖曳著。

尊贵的里瑟尔家族千金,此刻正以一种她从未想像过的、最为屈辱和艰难的姿势,在黑暗骯脏的地道里攀爬逃命。

泪水混合著汗水和血水,不断从她脸颊滑落,但那双碧蓝的眼睛里,除了痛苦,更多的是燃烧著的、几乎要將一切焚尽的愤怒和仇恨。

断后的傻蛋则完全是凭本能行事。

它对身后人类的自相残杀感到极度恐惧,只知道紧紧跟著前面两个“强大”的存在(尤其是多利大人),鼻涕和眼泪糊了满脸,手脚並用地努力跟上,嘴里发出无意义的、含混的呜咽声。

爬出一段距离,身后巢穴里的枪声和喊杀声变得模糊而遥远,似乎被曲折的通道和厚重的岩层吸收了大半。

多利率先停了下来,尖耳朵警惕地转动著,仔细倾听身后的动静。

除了丽丝粗重压抑的喘息和傻蛋抽抽搭搭的呜咽,以及他自己尚未平復的心跳,通道深处只有一片死寂。暂时……似乎没有追兵。

他稍稍鬆了口气,但神经依旧紧绷。

白诺既然敢发动內战清理忠於侯爵的士兵,就绝不会放过丽丝这个最重要的目標。

追兵迟早会来,而且很可能是白诺最信任的心腹,带著必杀的决心。

“停下……歇……歇一下……”

多利压低声音,对后面两人说道。

丽丝闻言,几乎立刻脱力般地瘫软下来,侧躺在冰冷粗糙的地面上,身体因疼痛和脱力而微微颤抖。傻蛋也像一摊烂泥般趴在地上,大口喘著气。

多利艰难地在狭窄的空间里转过身,凑到丽丝身边。

黑暗中,他能看到她肩膀上那片深色的、仍在缓慢扩大的湿痕。

“伤口得处理一下,”

多利嘶哑地说,语气没什么同情,更像是在陈述一个麻烦的事实,“不然你流血流死了,或者等会爬不动了,都是个死。”

丽丝猛地睁开眼,狠狠瞪向他,眼神里充满了屈辱、愤怒和戒备。即使到了这个地步,她依然抗拒这个哥布林的触碰。

多利撇撇嘴,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

“哼,放心,我对你这身淌血的白肉没兴趣。我现在只想你活著,你活著,对白诺就是个麻烦,对我……或许有点用。”

他的话直白而残酷,却奇异地让丽丝紧绷的神经稍微放鬆了一丝——至少他的目的明確,暂时没有更噁心的企图。

多利不再理会她那杀人的目光,开始在自己身上摸索。

他小心翼翼地从自己內衣(如果那几片勉强遮体的破布算內衣的话)上,撕下相对最乾净的一条布条。

“可能会有点疼,忍著点。”

他咕噥著,示意傻蛋,“傻蛋,过来,按住她那只好的胳膊,別让她乱动。”

傻蛋茫然地照做,伸出黏糊糊的小手按住丽丝的左臂。

丽丝身体一僵,眼神更加惊恐,但看到多利只是专注於她的右肩伤口,她死死咬住嘴里的异物(幸好堵著嘴,不然她可能会咬碎自己的牙),闭上了眼睛,身体因疼痛而绷紧。

多利的手法谈不上任何温柔。

他先是粗暴地扯开她伤口处破烂的衣物,露出那个狰狞的弹孔——看样子是擦伤,子弹没有留在里面,但带走了一块皮肉,血流不止。

他用布条的一端用力按住伤口。

“呜——!”

丽丝的身体猛地弹动了一下,剧痛让她眼前发黑,被傻蛋死死按住。

多利毫不理会,用剩下的布条飞快地、紧紧地在她肩膀和胸口处缠绕了几圈,打了个死结,勉强完成了止血包扎。

整个过程简单粗暴至极。

做完这一切,多利也累得喘了口气。

他看著丽丝惨白如纸、冷汗淋漓的脸,想了想,还是伸出手,捏住她嘴外勒著的布团和绳索。

“我给你把这玩意儿解开——但是你可別叫啊!”

丽丝看著多利,愤愤的眼神像看傻子一样。

多利这才小心地解开她脑后的绳结,將那个已经被唾液和泪水浸湿的布团拉出来丟到地上。

“吐!”丽丝嫌弃的吐出一大口带有顏色的口水。

接著,一股相对新鲜的空气涌入肺部,丽丝贪婪地呼吸著,儘管空气中依旧充满了霉味和哥布林身上的怪味,但比起之前几乎窒息的感觉,已是天堂。

她剧烈地咳嗽起来,却又因为牵动伤口而疼得蜷缩起来。

多利冷眼看著她狼狈的模样,心里没有丝毫波动。

他警惕地再次倾听通道两端的动静。

依旧寂静。

只有丽丝逐渐平復的咳嗽和喘息声。

“为什么?”

忽然,一个极其沙哑、虚弱,却带著浓浓不甘和恨意的声音响起。

多利低头,看到丽丝正睁著眼睛看著他,那双碧蓝的眸子里燃烧著幽冷的火焰。

“什么为什么?”多利明知故问。

“白诺……他为什么……”

丽丝的声音因虚弱和堵嘴物而含糊不清,但那份恨意却清晰无比,“父亲待他不薄……他竟敢……”

多利嗤笑一声,笑声在狭窄的通道里显得格外刺耳:

“为什么?为权?为利?或者乾脆就是恨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老爷小姐?谁知道呢。我只知道,他想你死,而且愿意为此付钱给我——虽然现在这钱估计是拿不到了。”

他的语气里甚至带著一丝遗憾。

丽丝的呼吸又急促起来,显然被多利的话再次刺激到。

“但你没杀我……”

她死死盯著他,“你还……救了我?”

“哦,这个啊,”

多利挠了挠他光溜溜的绿脑袋,金色瞳孔里闪烁著算计的光芒,“大概是忽然觉得,留你活著,能给白诺添点堵,比那点酬金更让我开心?而且再说了,白诺那个狗东西的许诺那里赶得上侯爵的感谢费呢?”

他的目光毫不掩饰地在丽丝身上扫了一圈,並非情慾,而是某种评估货物的眼神。

丽丝感到一阵恶寒,但此刻的她连愤怒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闭上眼,不再说话,只是努力调整呼吸,积蓄著一点点可怜的体力。

多利也不再言语。

他需要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办。

返回枢纽大厅显然是自投罗网。

白诺肯定已经控制了那里。

继续往前?

这条通道通向岔路口,但是到岔路呢?问傻蛋?

多利看向傻蛋——但就在这时,他的尖耳朵忽然动了动。

他听到了一阵极其细微的、並非来自他们三人也不是来自后方巢穴的……窸窣声?

那声音来自通道更深处的黑暗里。

像是……某种细小的爪子在岩石上刮擦?

又像是……极其轻微的、压抑的啜泣?

多利立刻屏住呼吸,对丽丝和傻蛋做了一个绝对噤声的手势,整个人如同石化般凝固,金色瞳孔锐利地望向黑暗深处。

丽丝和傻蛋也感受到了他的紧张,连大气都不敢出。

那细微的声音断断续续,若有若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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