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贱的玩意儿!蛆虫,地沟里的臭肉!刚才拿匕首顶著我的威风呢?啊——说话啊!”
丽丝一边疯狂地踹踢,一边尖声咒骂,声音因竭斯底里而扭曲变形,早已失去贵族千金应有的腔调,只剩下最原始的泄愤。
多利那双小而锐利的眼睛,从护著头的手臂缝隙间死死向上瞪著,將丽丝那张因愤怒而扭曲、沾染著污跡却依旧能看出姣好轮廓的脸,一寸不差地烙印在心底。
他没有哀求,也没有反骂,只是沉默地、冰冷地注视著,將这张脸,这份践踏,这铭刻骨髓的羞辱,一丝不差地存入记忆的最深处。那眼神深处,所有惯有的算计、凶悍和求生的狡黠都被强行压製成一潭极寒的死水,表面波澜不惊,深处却暗流汹涌,冰冷刺骨。
终於,或许是体力耗尽,或许是残存的理智提醒她注意在士兵前的形象,丽丝的动作慢了下来,最后狠狠踹了一脚多利的侧腰,才喘著粗气停了下来。
她略显狼狈地整理了一下在踢打中变得凌乱的军装,试图重新找回一丝仪態。
“把他给我拴起来!像拴一条该死的野狗一样!”
一名士兵应声上前,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只是在执行一项普通的搬运任务。
他取出一截粗糙扎手的麻绳,利落地打了个牢固的套结,毫不留情地勒紧在多利的脖颈上,绳子的另一端则牢牢攥在自己粗大的手掌中。
另一名士兵则上前,將多利被反绑在身后的手腕,用另一段短绳粗暴地连接到了颈套上,进一步限制了他任何可能挣扎的动作。
多利被脖子上的绳子猛地一提,粗暴地从地上拽了起来。
窒息感瞬间传来,他踉蹌著,眼前发黑,勉强靠著哥布林矮壮的下盘稳住身体。脖颈被粗糙的绳索磨得火辣辣地疼,手腕被反拧得几乎失去知觉。
他现在正式成了丽丝的“战利品”,一个可以隨意拖行、打骂、发泄情绪的“宠物”。
此刻,洞穴內的战斗早已彻底平息,空气中瀰漫著极其复杂的味道:浓烈刺鼻的硝烟味、新鲜血液的铁锈味、鼻涕精巢穴固有的霉变酸臭味、以及尸体开始缓慢腐败带来的若有若无的甜腥气……种种气息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独属於战后屠场的窒息氛围。
人类士兵们正在以一种高效到近乎冷酷的方式进行著“打扫战场”。
他们两人一组,面无表情地拖拽起地上那些绿皮肤的、早已失去生息的鼻涕精尸体——无论是只裹著破布的杂兵,还是那些穿著简陋鎧甲的精英——像丟弃垃圾一样,隨意地將它们扔进附近那些蜂巢般密集的洞穴宿舍里,任由它们堆叠在一起。
更让多利难以理解的是,那些在他看来蕴含著神秘力量、在黑水镇足以引发部落血战、甚至能换来一小块永久安全棲身地的魔法武器——就像他缴获的那柄奇异的符文削皮刀——也被这些人类士兵视若敝履,毫无怜惜地隨手拋入尸堆之中,与那些破碎的肢体和污秽为伍。
唯有那鼻涕精混血首领所使用的、镶嵌著幽绿宝石的巨大双刃战斧,被一名体格强壮的士兵吃力地拖到一旁。
那名为首的,被称为白诺的少校军官,驻足看了一眼,目光在那魔法宝石上停留了半秒,但也仅仅是看了一眼,便没有任何表示地挥了挥手。
那士兵见状,便鬆开了手,任那巨大的战斧哐当一声沉重地砸在地上,滚落到一堆锈蚀的金属碎片和废弃杂物旁边,昔日令人胆寒的魔法光辉此刻黯然失色,与真正的垃圾再无区別。
多利的小眼睛里充满了巨大的困惑和难以言喻的震动。
这些强大的魔法造物,这些幽暗地域力量体系的象徵,在这些穿著统一制服的人类面前,竟真的如此……不值一提?他们的价值观和力量体系,与他半年来看惯、適应的一切,截然不同。
一旁,正从一名士兵手里接过饭盒、大口吃著糊状压缩口粮的丽丝,注意到多利那难以掩饰的惊愕目光。
“哼。”
她冷笑一声,费力地吞咽下嘴里那缺乏水分的、味道寡淡的食物,用一种混合著浓浓优越感、胜利者姿態和报復性快意的语气说道:
“怎么?看傻了?臭哥布林!想不明白是吧?你们这些地底蛆虫当成宝贝的破烂,在我们人类真正的力量面前,一文不值!看见了吗?我们的枪,我们的炸弹,我们整齐划一的军队!这才是碾压一切的、真正的力量!你们那点可笑的魔法戏法……哼,连给我们擦靴底的资格都没有!”
多利沉默地低下头,避开她挑衅的、居高临下的目光。
这些人类所展现出的,是一种完全迥异於幽暗地域弱肉强食、个体冒险规则的力量体系——一种建立在纪律、工业、集体协作之上的,冰冷、高效、纯粹为了毁灭与征服而存在的力量。
但是这玩意儿……我熟啊……一个被深深埋藏的念头在他心底最深处无声地嘶吼,带著丝丝来自遥远过去的战慄。
这时,一名身上硝烟痕跡更重、脸上还带著擦伤的士兵快步跑到白诺少校面前,猛地立正,敬了一个乾净利落的军礼,声音洪亮清晰地报告:
“报告少校!突击小队已完成对枢纽大厅控制室的清剿任务!击毙混血矮人指挥官一名,清除触手怪一只……现已完全控制枢纽大厅各符文节点,所有门户通道已按计划锁定!”
白诺少校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声音平稳无波:“伤亡?”
“轻伤两人,无人阵亡。”
士兵的回答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
“很好。原地警戒,等待下一步指令。”白诺的命令简洁明了。
“是!”
士兵再次敬礼,却没有立刻转身离开,而是继续补充道,声音稍稍压低了些,“另外,我们在途中遭遇负责搜寻丽丝小姐的搜索小队,他们仍未发现小姐踪跡……但我们在触手怪的巢穴內,发现了汉克与凯斯的遗体。根据痕跡推测,他们应为保护小姐撤离而英勇战死。”
士兵的声音尽力保持著平稳专业,但多利敏锐地察觉到,当“汉克”和“凯斯”的名字被报出时,周围几名正在休息或擦拭武器的士兵动作微微一顿,眼神里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晦暗。
那是同伴逝去带来的细微涟漪。
多利的心猛地向下一沉。
他之前还以为追杀他的汉克和凯斯就是搜索队的全部,现在看来,他们仅仅是一支小队中的两个成员。
白诺少校的眼神似乎也在那一瞬间变得更加锐利,如同冰层下的刀锋,但他极快地控制住情绪,恢復惯有的冷静:“知道了。通知搜索队,任务变更,向核心区方向靠拢匯合,沿途不必再分散兵力建立哨点,以速度为主。”
“是!”传令兵再次敬礼,转身快步跑开执行命令。
丽丝听到汉克和凯斯的名字时,正咀嚼食物的动作明显停顿一下,脸上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或许有一闪而过的哀伤或愧疚,但迅速被一种“他们理应如此”、“为保护我而死是他们的荣耀”的、近乎理所当然的冷漠神情所覆盖,她继续低下头,用力地咀嚼起来,仿佛那口粮是与她有著深仇大恨的东西。
白诺少校隨机下达原地休整的命令。
士兵们也展现出极高的军事素养,迅速而有序地分散开来,依託洞穴內的天然掩体和清理出的空间,占据各处有利位置。
每一个通往其他区域的通道口都立刻被至少两名持枪士兵封锁,他们眼神锐利如鹰,枪口对外,保持著高度警惕,整个巢穴瞬间变成一个临时的、戒备森严的军事据点。
作战会议在原本属於鼻涕精首领的那个稍大的洞穴里召开。
那里相对宽敞一些,墙壁上插著几支燃烧著不明地底生物油脂的火把,光线虽然明亮了许多,却依旧不安地摇曳晃动著,在粗糙的洞壁和人们脸上投下扭曲跳动的阴影。
洞穴最深处,还有一个黑黢黢的、不知通向何方的通道口,但此刻已经被士兵们用能找到的杂物、石块和甚至几具鼻涕精的尸体粗略地堵塞住了。
换了一身相对乾净军装、填饱肚子的丽丝,似乎恢復了一些贵族千金的底气。
她自然而然地走向那个作为临时指挥所的洞穴,手里依旧拽著拴著多利的绳子,仿佛牵著一条猎获的珍奇异兽,意图显而易见——要么进去炫耀战利品,要么继续在军官们面前羞辱他以满足扭曲的报復心。
然而,当她走到洞口时,白诺少校抬起手臂,毫不客气地拦住她,目光冷淡地扫过狼狈不堪的多利。
“丽丝小姐,”
他的声音平稳,却带著不容置疑的权威,“会议內容涉及军事行动细节,不適合让异族俘虏旁听。”
丽丝显然没料到会被阻拦,愣了一下,脸上迅速闪过惊讶、尷尬和浓浓的不悦。
但她似乎对这位白诺少校心存忌惮,不敢像对待普通士兵那样发作。
她不满地撇了撇嘴,最终还是悻悻地將手中的绳子粗暴地塞进洞口站岗的士兵手里。
“看好了这骯脏的东西!別让他跑了,也別让他轻易死了!”
她恶声恶气地命令道,语气中的怨毒丝毫不加掩饰。
“是,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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