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眶通红,嘴唇乾裂,脸上满是尘土和泪痕。

“陈中校!求求你,救救我的兵!”

“他们在雪底下,硬是靠著互相取暖,撑了足足十四个小时啊!”

“他们都是好样的!你一定要救救他们!”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这位在战场上流血不流泪的汉子,此刻声音里充满了哀求。

陈易没有回头,目光死死地盯著第一个被处理的战士。

剪刀“咔嚓咔嚓”地剪开僵硬的军靴和袜子。

当战士的双脚暴露在空气中时,帐篷里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那是一双已经不能称之为脚的东西。

十根脚趾,漆黑如炭,乾瘪得如同木乃伊,和脚掌连接处,有一道清晰的红肿分界线。

负责处理的军医脸色惨白,抬头看向陈易,声音都在发颤。

“陈……陈中校……这……这是四度冻伤……组织已经完全坏死……”

“需要……需要截肢。”

“不——!”

少校营长发出一声悽厉的嘶吼。

陈易甩开他的手,快步上前,蹲了下来。

他没有戴手套,直接用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那焦黑的脚趾。

坚硬。

冰冷。

没有任何组织该有的弹性。

就像在触摸一块石头。

血管、神经、血肉、甚至是趾骨……全都死了。

陈易从怀中取出一个针盒,捻出一根细如牛毛的金针。

他屏住呼吸,將金针缓缓刺入那道红肿的分界线。

没有反应。

担架上的战士,依旧昏迷著,身体没有一丝颤抖。

陈易拔出金针,又朝著那焦黑的脚趾刺去。

针尖仿佛碰到了坚硬的木头,发出了一声轻微的“篤”声。

连刺都刺不进去。

陈易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里面只剩下一种冰冷的平静。

一种属於外科医生的,拋弃所有感情的平静。

他缓缓站起身,看向那名总院军医。

“准备手术器械。”

“准备截肢手术。”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块冰,砸在帐篷里每个人的心上。

少校营长猛地扑了过来,双膝一软,竟要跪下。

“陈中校!我求求你!再想想办法!”

“他们还那么年轻啊!没了脚趾,他们以后怎么走路!怎么当兵!”

“求求你了!”

陈易没有去扶他,只是看著他,无比清晰地,缓缓地,摇了摇头。

那个摇头的动作,仿佛抽乾了少校营长全身所有的力气。

他绝望地后退了两步,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两行滚烫的泪水,从他满是风霜的脸颊上滑落。

他的双手,在身体两侧死死地攥成了拳头。

指甲深深地嵌进了掌心。

一滴。

两滴。

殷红的血,顺著他的指缝滴落下来,在洁白的雪地垫子上,晕开一朵刺眼的红梅。

“下一个。”

陈易的声音里没有任何情绪,仿佛一台精准运行的机器。

又一具担架被抬了过来。

剪刀再次发出“咔嚓”的声响。

一样的军靴,一样的袜子,一样暴露在空气中、漆黑如炭的双脚。

少校营长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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