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雾气像一层轻纱笼罩著训练场,青灰色的天光中,整齐的脚步声踏碎了清晨的寂静。顾家生穿著与士兵们一般无二的粗布军装,脚上的布鞋已经沾满露水,却依然挺直腰板站在队列最前端。
"全连都有!五公里越野,预备——跑!"
他第一个冲了出去,布鞋踏在潮湿的泥地上发出"噗噗"的闷响。身后的队伍里,士兵们交换著惊诧的眼神,这位出身显赫的少爷连长,竟真要和他们一起跑完全程?
汗水很快浸透了顾家生的军装,在后背洇出一大片深色的汗渍。王铁栓快步追上来,压低声音劝道:
"连长,您何必..."
"闭嘴!"
顾家生喘著粗气,额角的汗珠顺著坚毅的轮廓滚落,
"老子在军校时...每天...要跑两个五公里!"(狗日的顾老四在吹牛皮,这个时候已经累的跟狗似的啦)
跑到第三公里处,新兵张阿狗突然一个踉蹌栽倒在地。顾家生毫不犹豫地转身,一把架起这个被强拉了壮丁的瘦弱汉子:
"撑住了!我三连的兵,寧可跑死也不能当孬种!"
夕阳西下时,炊事班长老周特意在顾家生的饭碗里多盛了半勺红烧肉。可还没等老周转身,那油光发亮的肉块就已经进了张阿狗乾瘪的饭碗。
深夜的营房安静得能听见此起彼伏的鼾声。顾家生提著马灯,橘黄的光晕在斑驳的墙面上摇曳。他蹲在一张木板床前,手指抚过单薄的被褥,眉头渐渐拧紧。次日晌午,镇上布庄的伙计就赶著驴车送来了十车崭新的被。
训练间隙,顾家生总会隨意地蹲在士兵堆里。有时听他们讲家乡的趣事,有时教他们认字。得知程远罚了两个士兵通宵站岗,当夜他就亲自替下了哨位。第二天黎明,士兵们揉著惺忪的睡眼,看见他们的连长已经站在了晨训的队伍最前面。(熬夜才是现代人的强项)
每逢休沐日,顾家生就带著顾小六穿梭於各营驻地。在营部的麻將桌上,他不动声色地给马营长点炮;在一连的靶场,他故意输给赵大虎三发子弹;在二连的堂会,他为钱有德叫好的声音总是最响亮;而在军需处的帐房,他与李德昌推杯换盏到深夜。
一个月的光景,李德昌已经能搂著他的肩膀称兄道弟。某个醉意朦朧的夜晚,这位军需处长打著酒嗝许诺:
"老弟...下个月...给你连...多拨半个基数弹药..."
民国二十五年九月初一,秋阳正好。
"全体集合!"
隨著顾家生一声令下,全连官兵迅速列队。一双双眼睛紧盯著军需官手中沉甸甸的钱袋,目光中既有期待,又带著习以为常的怀疑。
当第一个士兵接过餉银时,颤抖的糙手好似握不住军餉似的。
"报、报告连长!"
老兵李大山声音发颤,"这...这数目..."
顾家生嘴角扬起一抹浅笑:
"怎么?军政部的餉章写得明明白白,该多少就是多少。"
他又拍了拍手。顾小六立即带著几个老乡赶著三头膘肥体壮的黑猪走进操场。
"这一个月,弟兄们辛苦了!"
顾家生的声音在秋风中格外清朗,"今晚加餐!"
剎那间,操场上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
"连长万岁!"
几个老兵甚至红了眼眶。他们已经太久没有领到过足额的军餉了。
(註:据1936年国民政府军政部档案记载,杂牌军暂编师每月额定军费约50万法幣,但实际拨付往往不足七成。各部普遍存在"五成发餉、三成空额"的陋规,士兵实际所得常不足標准餉银的一半。我们的顾四少爷当了这么久的交际,还是有点作用的,至少军餉这块被扣的不多。)
夜幕降临,炊事班的灶台上燉著三大锅红烧肉,浓郁的肉香瀰漫在整个营地。顾家生端著粗瓷碗,隨意地蹲在士兵中间。火光映照著他年轻的面庞,也照亮了周围一张张质朴的笑脸。
王铁栓凑到程远耳边,压低声音道:
"排长,咱连长...跟別的长官真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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