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你刚才还让我帮忙打下手就行了,怎么忽然间期望又这么高了呢?

“子期,我不妨跟你交个底。”陶泽重新在床边坐下,把脸凑到卫渊面前,压低声音道:

“那个巡检只是走个过场而已,根本帮不上什么忙,因为……他不是咱们这边的人。”

见卫渊脸上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陶泽继续说道:

“但你我都是张辅臣这边的人。所以,除非咱们不想自救,不然还是得把案子的来龙去脉查清楚。就算抓不住凶手,也不至於落个无能之名,你说是不是?”

张辅臣的人?

卫渊往记忆深处找了找,发现还真是这么回事。

虽然他这个典史不入流,但好歹是吏部指派的朝廷命官。

而且啥地方不能派偏偏派来油水丰厚的荣县,背后没有一点人脉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见卫渊眨巴著眼睛不吭声儿,陶泽便从袖笼里抽出一张牛皮纸信封,放到枕头边上。

“这是沙海帮帮主万海盛孝敬你的,你到任的第二天他就给我了,这不刚巧碰上命案了么,现在才交到你手上。”

“当然,你可以不要,我也可以帮你退回去,但……”

陶泽看著卫渊,目光深沉无比,“现在这个节骨眼上,退回去的话,恐怕会產生不必要的误会。”

卫渊的表情有点吃惊。

不是吃惊陶泽话里有话,而是吃惊这傢伙跟沙海帮捆绑得如此之深,官商勾结得如此明目张胆。

“子期啊,凡事……要以大局为重。”自以为点到为止,陶泽便站起身往门口走去。

手放到门把手上面时,转过头来道:“巡检名叫罗世勛,这几天我会让黄仁贵跟著他。”

“万海盛常年在河前街码头上停有一艘小船,船老大名叫阿福。你自报身份,他就会带你去。”

顿了顿,又道:“这不是让你去拜码头,而是要破这起命案,沙海帮的助力必不可少。当然,你也可以不去,不过信封最好还是留下。”

房门关上,脚步声逐渐远去,

卫渊拿过信封,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张银票。

抽出来看了一眼面额,瞳孔倏然缩紧——壹万两!

吱嘎!

房门一响,卫安进来了,手里端著一碗汤药,“少爷,该喝药了。”

“卫安,你去帮我买一些银粉回来。然后再搞一点鹅绒,要特別细密蓬鬆的那种。对了,市面上有没有近乎透明且坚韧挺括的纸张?”

老头想了想,道:“司南坊的云冰纸倒是透明的,也挺结实,只不过非常昂贵,五尺见方便要三百文钱。”

“贵没事,只要好用就行,你让他们全部裁剪成豆腐乾大小,然后再买几捆红绳回来,最好是丝线的。”

“对了,有没有那种特別清亮,特別乾净的胶水?”

“那便是鱼鰾胶了。最上等的乃是福记老號的菁鱼胶,小小一瓶就得二百文钱。”卫安回答。

“行,统统买回来!”

“少爷,家里总共就半吊钱了。要买这些东西,怕是得去找人借银子才行。”卫安把药碗放下,表情有点为难地说道。

“嗯?”卫渊一愣,隨即反应过来,自己其实是个穷光蛋。

除了刚刚到任还没领月俸之外,他们家也早就是个破落户。

前身的父亲虽然曾经官至五品巡按御史,但很快就被贬职流放,五十不到就死了。

母亲也在几年前故去,丧事办完,家里已经一穷二白。

若不是父亲当年的老友,同时也是张辅臣的门生帮他在吏部谋了个荣县典史的差事,估摸著早就要饭去了。

於是目光转向手里的牛皮纸信封,心想这钱还真来的及时,只是……

嗨,都快揭不开锅了,还只是什么。

再说这是为了办案,为了那一百四十条人命,为了抓住凶手,所以权当是沙海帮资助的办案经费了!

於是將牛皮纸信封递给卫安,说道:“里面有一万两银票,你去钱庄兑成小面额的,再换点现银。自己留二千两,剩下的交给我。”

“是……”儘管內心震惊,但是卫安脸上声色不动。

转身想要出去,卫渊喊住他:“家里有油吗?”

“还有点菜籽油。”

“拿来给我。”

“少爷,您先喝药吧。”

“拿来给我!”

老头不敢再多话,去隔壁厨房拿来一小瓶菜籽油。

等他出去,卫渊艰难地坐起身,拿过菜籽油一口气喝光,脑袋重新回到枕头上面,两手慢慢按揉腹部。

按了没一会儿,开始来动静了,於是咬牙起身,坐到了马桶上。

两天没吃东西,肚子里除了那把钥匙之外就啥也没有了,在菜籽油的帮助之下,终於有惊无险地拉了出来。

此时已是全身虚脱,几欲晕厥的状態,卫渊咬著牙,转身从马桶里面捡起钥匙。

之所以要把它吞进肚子里面,是为了不让別人从自己身上摸走。

这是卫渊二十多年的从警经验,因为你根本不知道昏迷的时候,从你身边经过的是人还是鬼。

举起钥匙仔细端详了一会儿,卫渊觉得有必要现在就去祥荣钱庄一趟。

因为他感觉这个群仙舫的老鴇没那么简单,她藏起来的东西,可能不仅仅是这些年赚来的財富。

而是,这个老鴇人设之下的真实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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