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孔二愣子

几人各怀心事，默默无言地出了旅部那略显破旧的大门。

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照在脸上，却驱不散心头的阴霾和复杂情绪。

孔捷性子最直，心里憋不住事。

还没等李云龙伸手去接张云笙递过来的马韁绳，他就猛地停下脚步，瓮声瓮气地开口，声音里带著一股子难以释怀的憋闷和倔强：

“老李，不用你催！我孔捷不是那赖著不走、不识抬举的人！回去我就让人把团部那点家当拾掇乾净，给你这新任加强团团长腾地方！绝不妨碍你李大团长施展拳脚！”

李云龙一听，嘿嘿一乐，故意扯著嗓子喊了一句：

“孔团长——！”

“团长个屁！老子已经被擼了！现在就是个待罪之身！”

孔捷像是被踩了痛脚，猛地回过头，没好气地吼道，脸膛涨得通红。

此话一出，张云笙差点没笑出声，赶紧低下头掩饰。

“哎呀！老孔！我的孔二愣子哎！”

李云龙上前一步，亲热地拉住孔捷的胳膊，那模样活像在劝自家闹彆扭的兄弟，

“旅长刚才不也说了嘛？你孔捷这就是走路没留神，让鬼子下脚绊了一跤！摔了个跟头！怕啥？

回头找准机会，狠狠揍那狗日的一顿，把场子找回来不就行了？难道你孔捷大名鼎鼎的孔二愣子，就这么一回，就让小鬼子嚇破胆，变成怂包软蛋了？”

他边说边朝赵刚使劲挤眼睛。

赵刚会意，立刻上前一步，语气诚恳而稳重地帮腔：

“孔团长，李团长话糙理不糙！

我刚刚仔细查看了杨村的战场，这批鬼子確实非同一般，装备之精良、战术之刁钻、单兵素质之高，远非我们以往遇到的任何一支日军可比。

根据战士们的事后描述，您的部下绝非畏战溃败！他们是明知不敌，仍死战不退，向绝对优势的敌人发起了决死衝锋！战斗意志极其顽强！

这场失利，非战之罪也！”

赵刚这番条理清晰、有理有据的话，像一股清泉，稍稍浇灭了孔捷心头的焦灼和屈辱。

他脸色缓和了些，重重嘆了口气，目光扫过一旁正安静牵马的张云笙，又瞪向李云龙，语气里带著浓浓的羡慕和不服：

“哼！你李云龙他娘的也就是走了狗屎运！摊上赵政委这样的好搭档，又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捡来这么个宝贝疙瘩兵！要不然，你这回也得跟著老子一块去餵马！”

李云龙脸一黑，张嘴就要骂回去。

可孔捷根本不给他机会，猛地一甩手，大步走到自己的战马旁，利落地从警卫员手里夺过韁绳，翻身而上，动作乾净利落，丝毫不像个刚吃了败仗被撤职的人。

只见他骑在马上，脸色铁青，猛地一弯腰，“噌”地一声脆响，竟从马鞍旁的刀袋里抽出了一把明晃晃、寒气逼人的大刀！刀刃在阳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冷光！

“李云龙！”

孔捷的声音如同炸雷，带著一股决绝的狠劲儿，

“刚才在旅部，是你小子替老子说了话！这份情，我孔捷记下了！但我孔捷这辈子，最烦的就是欠別人人情！尤其是不想欠你李云龙的人情！

老子不拖不欠！就现在！当著你的面，剁两根手指头还给你！从今往后，咱俩两清！谁也不再欠谁！你看好了！”

话音未落，他竟真的眼睛一闭，牙关一咬，抡起那大刀就朝著自己按在马鞍上的左手手指狠狠剁了下去！

那股子狠辣劲头，看得人心惊肉跳！

“老孔！別犯浑！！”

“孔团长！住手！！”

李云龙和赵刚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呆了，失声惊呼！

张云笙离得最近，反应极快，一个箭步就欲衝上前阻拦！

但他身边的魏和尚动作更快！

如同猎豹扑食，和尚的身影猛地窜出！

他手中那杆红缨枪如同毒蛇出洞，枪尖一抖，精准无比地朝著孔捷握刀的手腕疾刺而去！

那速度、那气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一枪废了孔捷的胳膊！

噹啷——！！

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

缠著鲜艷红穗的枪头，间不容髮地格挡住了迅猛下劈的刀锋！

巨大的力道震得孔捷手腕发麻，大刀险险擦著他的手指划过，砍在了坚硬的马鞍桥上，火星四溅！

几乎在同一时间，张云笙也已衝到近前，眼疾手快，一把抽出腰间的刀鞘，“唰”地一下套住刀身，用力一別，將大刀从孔捷手里夺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