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几乎是摔回地铺的草蓆上,连挪一下的劲儿都没了。

眼皮沉得像掛了铁,几下喘气的功夫,就跌进了梦乡,睡得死沉。

一夜无话,天刚蒙蒙亮。

几缕光从糊著旧报纸的窗缝里硬挤进来,在窝棚地上,投下几道细长的亮。

陈崢醒了,是被一种奇怪的感觉弄醒的。

不是憋尿,也不是被巷子里早起的邻人吵醒。

是……觉得身子满了。

好像一夜之间,干透了的河床灌满了清水,浑身筋骨都鬆快起来。

一股子力气在手脚身子里流窜,脑子也透亮得很。

昨晚上练功的累,站桩的酸,还有平日吃不饱的虚软,全不见了。

身子轻飘飘的,像卸下几百斤担子。

他猛地睁开眼,眼神忽地亮起来,不见一点往日的昏沉。

“这感觉……”

他下意识一攥拳头,骨节轻轻噼啪响,好大力气,“简直像是换了个人!”

具体一点,就像是浑身三万六千个毛孔都舒泰了。

几乎是本能,意念微动。

眼前仿佛水波荡漾,一本似有若无的灰色道书浮现出来。

书上幽光流转,哗啦啦翻开了!

第一页,似有古拙文字浮现其上。

【道主】:陈崢

【根骨】:幼龙(未蜕)

【进境】:微末

【功力】:整劲(1/100)

【述评】:血肉凡胎,羸弱不堪。

生老病死如影隨形,刀兵水火皆可夺命。

食五穀杂粮以苟延,汝能活著,实乃天地间一桩奇谈!

“什么玩意儿?”

陈崢看得一愣,“根骨幼龙?未蜕?还说我弱?”

“我记得茶馆里听人讲,国术练到明劲巔峰的好手,据说能硬抗寻常枪子儿,徒手裂开青砖。

那化劲宗师,更是寒暑不侵,百毒难犯,能在枪林弹雨里穿行自如……”

他脑子里猛地想起前些日子,经过茶馆时候听的那段书。

说书先生把省城那场国术赛,描摹得活灵活现,仿佛那南拳北腿、虎虎生风的招式,就在眼前。

那些个成名已久的老拳师、少壮派,个个龙精虎猛。

“像『铁臂罗汉』周通,硬是顶著巡捕房的乱枪和洋人水兵的刺刀,生生衝垮了码头工事,那场面……”

陈崢回忆起来,依旧觉得热血上涌,底下观眾的喝彩声浪,仿佛要掀翻屋顶。

也难怪这年头,但凡有点根骨的年轻人,都削尖了脑袋想拜入名师门下习武。

“可就算是化劲宗师,挨上一炮也得伤筋动骨!

这道书说的幼龙蜕变之后,就能无视刀兵水火?

那得是什么神仙妖魔?”

陈崢咂摸那评语,越想越觉得玄乎。

念头转圜,书上幽光文字再次变换。

【差使】:三才式(1/10)

【三才式】:顶天立地,分三才之象。

前脚趟,后脚蹬,两腿夹剪劲如弓;前手推,后手顶,沉肩坠肘如熊鹰;含胸拔背,虚灵顶劲,似龙蛰伏待腾空。

万物生灵,欲求成长蜕变,莫离固本培元。

汝此身如潜渊幼龙,当以此桩立根基,养根本。

【效果】:自此桩功深得沉凝之態,消疲解乏,养精蓄锐,气血渐壮,筋骨如弓,体魄渐固,邪气难侵。

【进境】:欲求精进,贵乎恆常。

若能持守十日,每日择二时,各站一炷香,立桩入静,抱元守一,则达成功业,得新效果。

“原来如此,完成任务,便可以达成功业,获得新的增效。

道书是这般用处?”

陈崢凝神细观。

“精神头足,筋骨鬆快……这三才式的好处,真不是虚的!”

陈崢压下心头的激动。

他听武馆的师傅提过,这武学根基在於桩法。

而桩法之首,便是这形意拳的母式——三才式!

武行常说,“万法不离三才式”,“入门先站三年桩”。

此桩要求鸡腿、龙身、熊膀、虎抱头,最能锤炼筋骨,调和气血,是固本培元的法门。

站桩得法,入静深沉,效果远胜普通药浴。

若真能长久如此,身体底子只会越来越厚实,等於天天都泡在药罐子里。

“每日寻二时,各站三才式一炷香,十天,咬咬牙就过去了。”

陈崢暗自鼓劲。

要知道,练武一途,想涨一丝气血,都得夏练三伏,冬练三九,配合著药膳进补,还得看个人天资悟性。

三才式虽是形意根基,但效果如此立竿见影,筋骨里潜伏的力量感,比他过去站桩几年的感受都清晰,这简直不可思议。

连街面上吹得天乱坠的大力丸,都不敢这么夸口。

可有了这道书加持的三才式,似乎真有了那么点盼头。

“可惜了,”

陈崢又有些遗憾,“手头没个测气血的气血石,武馆里倒是有,可那玩意儿也不是白用的。

单凭感觉,终究做不得准。”

他知道,要精確知道自身气血浑厚程度,非得用武馆里那价值不菲的气血石不可。

“总归是件好事。”

陈崢收拾起心绪,叠好薄被,穿上洗得发白的青布短褂。

他刚抬头,就见小弟陈閒提溜著个油纸包,端著一碗热气腾腾的东西走了进来。

“二哥,我昨儿晚上起夜的时候,瞧见你站那三才式可真入神,我没敢喊你。”

陈閒把油纸包放在缺了角的方桌上。

里面是几个杂粮馒头,碗里是撒了葱的咸豆汁儿。

“哦?架子没散吧?”

陈崢一边就著脸盆架上的冷水搓脸,一边问。

他记得师傅说过,站桩最忌散架变形。

“稳得很呢,跟钉在地上的桩子似的,”

陈閒把馒头递给他,“二哥,你帮我和大哥说下,那、那套旧洋装……我不要了。”

顿了顿,解释道:“……太贵了,那估衣铺的老张头心黑得很,一套半旧的就要价恁高……”

陈崢咬了口馒头,道:“陈家人,吐口唾沫,砸个坑!

应承了给你置办身像样的行头,好去洋行见工,哪能黄了?”

“这事情,你二哥我办了。”

他瞪著眼,拍了下桌子,“我还指著你出息了,穿上那洋行的行头,也拉扯哥一把,让哥少受这牛马罪!

没身皮,洋行门房那狗眼都不让你进!”

陈閒抬起头,眼睛有点红,又有点亮:“嗯!

我这几日把夜校先生教的洋码字和算盘诀都背熟了!

毕了业就去洋行应考学徒!

等赚了钱给哥买辆新轿车,让你也当回坐车的老爷!”

“好,二哥我等著那一天。”

陈崢咧开嘴笑了,端起豆汁儿碗,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

等那点子温乎气儿勉强压住了飢火,他用袖子胡乱抹了把嘴。

“老弟,晌午饭你自己对付,”

他起身说道,

“灶头有几块窝头,还有些螃蟹。”天津九条河,螃蟹比大米便宜。

“我去趟津善学堂。”

陈崢想著,或许能在学堂的角落里,找个安静地方,按著道书要求站一会儿三才式,感受感受玄妙。

那不算壮实的身影,转眼就出了巷子,隨即像一粒沙掉进了河沟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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