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气满九成九!银元买命钱!
民国十六年,夏,津门卫,新城区。
太阳毒得能晒出人油。
镇远武馆门外,黄九一身粗布褂,早已湿透,仍敲著破锣吆喝:
“咚咚咚!瞧一瞧,津门真功夫……”
眼珠子却巴巴瞅著门房里,那个清瘦身影——陈崢。
陈崢坐在柜檯后,腰板笔直,穿著洗得发白的蓝布褂,正给一个胖子登记。
小气窗透进点风,总算比外面凉快。
胖子一走,陈崢端起陶碗猛灌凉水。
“老陈!”
黄九衝进来,满脸汗,眼珠子瞪圆,
“你老实说!是不是给林管事塞钱了?凭啥你坐屋里凉快收钱,老子就得在外头晒成人干?”
铜锣哐当一声,砸在地上。
陈崢抹了下嘴,脸上没啥表情:“太太说了,这叫各司其职。我这是待客有术。”
“屁的术!”黄九嗤笑,“写个名收个钱,谁不会……”
话没说完,他猛地抄起铜锣。
大门处,一个女人扭著腰进来。
动作僵硬得像木偶。
二十七八,紧身桃红旗袍,青白小腿,高跟鞋敲地。
噠、噠、噠…空洞又均匀。
脸蛋漂亮,白得像刚刷的墙。
手里小扇摇动,带起一股阴风。
浓得发腻的茉莉香,底下夹带腥气,瞬间盖满门房。
黄九认得,是新督军的六姨太,也是武馆的林管事。
她黑得嚇人的眼珠,直勾勾盯著陈崢,嘴角咧开,笑容尖利。
噠噠噠走到柜檯前,影子在灯下扭曲。
“林管事,”陈崢恭敬道,声音平稳,手指却抠紧了帐本边角。
“您回来了。”
六姨太甜腻的嗓音拖著长尾:“小陈,张教头在吗?”
陈崢低头避开那目光:“回管事,一般下午来。您先去后堂歇歇?想吃什么,我马上送来。”
扇子一顿。
温度骤降。
她往前挪了半步,那股腥气扑面而来。
陈崢屏住呼吸。
“几点到?有准信儿?”黑眼珠死死钉在陈崢脸上。
陈崢头垂得更低:“行踪不定,小的不敢打包票。”
“哦。”轻飘飘一声。
目光扫过陈崢低垂的脸,寒意像蛇一样爬上他的后颈。
“行吧。”扇子敲敲柜檯。
“对了,”她像是想起什么,啪地拍下两块银元在桌上,“天热,拿去解暑。三天后的晚上,来后堂,跟姐姐说说情况。”
“不准拒绝哦。”
拒绝两个字,又轻又黏。
“谢谢管事!”陈崢赶紧道。
少年心里门清,到镇远武馆打工的头一天开始,对方就盯上了他!
不知道原因,但此刻拒绝?
那真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
再说了,陈崢穷都不怕,怕鬼?!
“一块大洋顶我半月工钱!鬼给的也要了!”他心道。
六姨太笑容不变,眼神冰冷,上下瞥他一眼,转身走向后堂。
浓得化不开的茉莉腥香,久久不散。
她一走,陈崢脸上那点害羞瞬间没了。
他面无表情拿起那两块银元,冰凉刺骨,放嘴边一吹。
嗡——!
声音异常悠长。
一块揣进自己怀里,激得他一哆嗦。
另一块直接拋给黄九,像甩掉什么脏东西。
旁边的黄九,刚才大气不敢出,手脚冰凉。
这会儿眼都红了,牙咬得咯咯响:
“老陈!好你个陈崢!我说你怎么能坐这门房!原来是靠巴结这鬼女人!为了俩臭钱,脸都不要了!”
他指头都在抖,话虽这么说,却贼快地接住钱,那股寒意让他差点脱手。
陈崢瞥他一眼,语气平淡:“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带著警告:“你顶著日头做桩,顶多皮肉受苦。我坐这门房,要应付的玩意儿…”
他扫向后堂,“邪乎著呢。你?顶不住。”
黄九又妒又恨又怕:“那…那咱俩换!老子寧愿坐这儿!总比撞鬼强!”
陈崢摇头,重新拿起笔:“这活儿,没点本事真不行。阿九,我怕你…”
他故意顿了顿,“不行。”
傍晚,门房后窄巷。
两人捧著粗瓷碗,蹲在阴影里啃硬窝头配黑咸菜。
“艹!又是这玩意儿!嘴里淡出鸟!武馆真抠!”黄九狠狠戳著窝头。
陈崢慢慢嚼著:“比啃树皮强。顶饱,长力气,知足吧。”
他咽下窝头,目光习惯性扫过眼前虚空。
那儿是一本灰线勾勒的书册轮廓,暗红气息翻涌欲滴,下方隱约浮现字跡。
【道主】:陈崢
【修为】:无
【气满】:九成九!
【法相】:无
这玩意儿打小跟著他。
【气满+1】
书里的暗红气息,隨著他吞咽,极其微弱地又涨了一丝丝!
距离彻底满溢,只差临门一脚!
“顶饱也架不住顿顿吃啊!”
黄九苦著脸,“真想老沈头那碗烂肉麵…”
他囫圇吞下最后一口,“对了,一会儿你还去精武会帮忙?”
“嗯。”陈崢放下碗,“这边干满月八百文,精武会周末半天,打杂管饭另给三百文现钱。加一起,不少了。”
“顶屁用!”黄九站起来,一脸沮丧,
“精武会自己开的国术班,一堂课俩时辰,收三块大洋!咱俩累死累活一个月,凑不够人家一堂课学费!这世道!”
他看著前厅练拳的弟子,眼神复杂:
“再说了,精武会教的也就是明劲皮毛。
真功夫还得看咱镇远!
张教头那手劈掛掌,明劲收发,厉害著呢!
他前几天还说我根骨还行,要是能拜师苦练一年,说不定能把明劲练透,赶上明年开春的演武考!
过了考,掛了武行的牌子,才算入了门,学真东西也容易!”
演武考!
武行牌子!
陈崢眼皮微动。
这乱世,练出真功夫才有出路。
整劲、明劲、暗劲、化劲,入了武行,护院、走鏢、进军队,甚至开宗立派,才有希望!
这是他们这种旧城穷小子唯一的翻身机会!
“张教头真这么说?”
陈崢语气依旧平淡,
“明劲门槛是筋骨齐鸣,力透梢节。
上次比划,我才摸到点边,你还差火候。一个冬天就想成?”
“试试唄!”
黄九苦笑,“不试咋知道?像刘督军公子、赵老板千金,人家请名师从小打熬筋骨,练秘传!”
“咱们呢?再不想辙,年纪大了,要么种地扛大包,要么进厂当牲口!”
他攥紧拳头,“我爹说了,就凭这家底,想进好衙门?门儿都没有!除非…我能打出名堂,让警备队或商行看上收去当护院武师!”
“或者…砸锅卖铁,拜个普通师傅,学点粗浅功夫,把明劲练到家,去当把头押鏢,也算条活路!”
陈崢沉默。
现实像山一样压著。
最好的路是讲武堂,但对他们这种窝棚区穷小子,难如登天。
“你爹能答应?”陈崢问。
五块大洋一堂课,天文数字。
黄九嘆气:“我爹骂我脑子笨,考学没戏!
讲武堂正科生想都別想!除非演武考露脸,拿牌子,兴许能进讲武堂预科班或护商团当学兵、团丁,吃公家饭!
要不行…只能托关係,去纱厂当个稽查混混了。”
他努力挤出笑,“到时候,老陈,到时候给你留个巡街的差事!”
陈崢拍拍他肩膀:“行啊,黄稽查,我等著。”
黄九愁容稍减:“不过……”
他收起笑,认真盯著陈崢,“你到底咋想的?你家那情况…再难也得念书啊!
就算去关外挖煤,矿上把头也挑壮实能打的!”
陈崢家啥样,黄九门儿清。
就一个哥在码头扛大包拉板车,咬牙养著他和小弟。
陈崢读书还行,成绩中上,能读下去考上师范技校,当个老师或技工,就能翻身。
可学费饭钱,像大山压著。
陈崢没马上答。
他目光扫过眼前虚空。
那灰线勾出的道书,暗红气息翻涌,好似快能翻开了。
九成九!
只差一丝就满了。
“走一步看一步,”
他收回目光,语气平淡,“天无绝人之路。
实在不行,北边张大帅不是在招兵?
听说只要身板结实肯拼命,就有饭吃,有餉拿。”
“当兵?!”
黄九嚇一跳,“找死啊?枪子儿不长眼!
再说了,你功夫不到家,大头兵的號坎儿都混不上!
去了就是炮灰!”
北伐刚成,各地军阀面儿上归顺,可关外、西南、西北暗流汹涌,招兵买马没停过。
这意味著枪林弹雨,朝不保夕。
这点,陈崢每天听街边报童喊的號外就明白了。
黄九压低声音:“你哥…能答应?”
陈崢扯扯嘴角,没吭声。
他哥?
只会把最后一口乾的省给他和小弟。
现在这处境?
抽大烟的爹,跟人跑了的娘,码头卖命的哥,饿瘦的小弟。
陈崢自嘲一笑,眼神却亮得扎人。
他目光再次扫过虚空,那灰书里的暗红气息翻涌,只差最后一丝!
这时,武馆收音机滋滋响:“……精武会暑期国术班招生!……铁臂周桐下月设擂!……直奉战事吃紧!新军招募……”
黄九听著,眼里又是嚮往又是失落:“铁臂周桐!暗劲开碑!霍大侠拳打津门!老陈,你说咱啥时候能……”
陈崢起身:“新城租界的少爷和旧城窝棚的穷小子,打娘胎就不是一条道儿。
想在这津门卫立住脚,只能靠自个儿一拳一脚打出来!”
他紧了紧旧褂子,“时辰到了,老黄,门房交给你,我去精武会。”
他走出门外,融入暮色。
对面电线桿上,精武会招生的横幅隨风晃荡。
陈崢的目光死死锁在视野中,那个即將满溢的灰色道书上。
就在这一刻。
那灰线勾勒的书形轮廓,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
哗啦啦!
耳边响起一阵翻页的声音。
一股微弱却真实的热流,猛地从他小腹窜起!
“气满+10”
“???”
“还差一丝,怎么就是不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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