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含糊应著:“费心了费心了,都是穷闹的。”心思还在那支仿佛不知疲倦的笔上。
接著是劳动力。朱元璋自然是“全劳力”。问到技能,他捋了捋光溜溜的下巴:“嗯……种地是根本!年轻那会儿…咳咳,力气活也干得,给人修修房子打打下手,中规中矩,算半个泥瓦匠吧。”
他含糊其辞,將帝王心术、沙场征伐尽数隱去,把自己塑造成一个经验丰富但没什么特长的老农。
土地、房屋是重点。朱明问得仔细,钢笔在纸上列著条目:“老朱叔,您家名下田產有多少?在册的。”“在册”二字,他咬得清晰。
“在册的…”朱元璋顿了一下,心思电转。这“在册”二字,分明指向官府鱼鳞图册!他立刻有了计较,脸上露出“老实人”的窘迫和无奈,皱纹都挤在了一起:
“唉,专员,您別提这个了!咱这穷山沟,田亩册子…早年遭过火,又经兵乱,早就乱得不成样子了!”
“跟您那本子上的规矩比,那就是一团烂麻!咱家祖上倒传下来几亩薄田,具体多少…唉,年头太久,记不清爽了,反正就山脚那的那几个嘎达里,瘦得很哩,打不了多少粮食嘞!”
他巧妙地迴避了具体数字,將责任推给“歷史问题”和“管理混乱”,眼神坦荡得像个被官府文书折腾怕了的老农,末了还不忘恭维一句朱明的本子“规矩”。
朱明蹙眉,钢笔在本子上“土地面积”栏打了个大大的问號,备註“需实地丈量核实(旧册混乱)”。
他抬眼看看这屋子,油灯的光线勾勒出砖墙的轮廓:“那房屋呢?您这宅子看著比別家齐整些,是砖木的吧?几间?这总该清楚。”
朱元璋心头微凛,面上却显出几分“家道中落”的唏嘘和一点点“祖上荣光”的追忆:
“咳,也就剩下这点祖產撑门面了!是砖木的,早年间…咱太爷爷那辈儿吧,听说在县城里…嗯…给人当过帐房先生,攒了点辛苦钱,回村盖了这房子。”
“统共就三间正房,您也看见了,东边那两间小厢房低矮得很,堆些柴火杂物,勉强算个棚子。”
他刻意强调了“祖產”、“太爷爷”、“帐房先生”、“辛苦钱”,暗示如今早已败落,与眼前的贫困相符。
目光却再次被朱明那支不用停顿、连续书写的钢笔吸引——这效率,抵得上十个书吏!若用於釐清天下田亩…
“主要收入来源?”朱明笔尖不停,问题紧隨而至。
“靠地吃饭唄!老天爷赏脸,收成好的年景,勉强餬口,饿不死。”
朱元璋答得飞快,语气里带著认命的无奈,“农閒时咱也去…去邻村或者镇上,给人帮工,垒个墙、修个灶、扛个包啥的,都是卖力气的活,换点油盐钱,贴补家用。”
他把自己描述成一个挣扎在温饱线上、靠天吃饭和打零工餬口的普通老农,语气疲惫而真实。
“负债情况呢?欠粮欠钱的有吗?”朱明追问,钢笔悬停,等著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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