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名册（二）

夕阳西下，最后一抹余暉透过百叶窗，在烟雾繚绕的会议室里切割出数道狭长的光影。

墙上掛钟的秒针，每一次跳动，都狠狠敲在刑侦支队二大队每一个人的心臟上。

这是宋哲给出的最后期限。

高建军焦躁地来回踱步。

陈岩则坐在角落里，闭著眼睛，一言不发，但那微微颤抖的指尖，却暴露了他內心的不平静。

整个江城警界最顶尖的侦查力量，此刻，却被一份虚无縹緲的、甚至不知是否存在的名单，扼住了命运的喉咙。

就在太阳即將沉入地平线的那一刻，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了。

走廊里的光线涌了进来，勾勒出两个挺拔的身影。

支队长宋哲，以及他身后那位一直板著脸的人武部王干事。

王干事的手里，拿著一个用牛皮纸密封的、盖著红色“绝密”印章的档案袋。

他没有说任何废话，只是走到会议桌前，將那份沉甸甸的档案袋，放在了桌子中央。

“按照规定，这份名单，只能在这里看，不能带出这间屋子，不能复印，不能拍照。”

他的声音冰冷，“看完后，由我亲自带回，封存。”

高建军的呼吸，瞬间变得粗重起来。

当档案袋的繫绳被解开，那份记录著英雄名册的、薄薄的几页纸被取出时。

整个会议室里，响起了一阵压抑的、倒吸冷气的声音。

那不是一份嫌疑人名单。

那是一份功勋簿。

每一个名字的后面，都跟著一串足以让任何军人热血沸腾的荣誉——

“一等功”、“特等功”、“孤胆英雄”、“侦察尖兵”……

每一个冰冷的文字背后，都是一场场浸满了鲜血和炮火的殊死搏杀。

“十七个人。”陈岩的声音，有些乾涩。

“在过去三年里，从那场战爭中归来，被安置在我们江城的、荣立过一等功以上的战斗英雄，一共，十七个人。”

十七个曾经在战场上叱吒风云的兵王。

而现在，他们中的某一个，或者某几个人，却变成了在深夜，用枪射杀自己昔日战友的、冷血的豺狼。

“查。”高建军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一场无声的、却又激烈无比的排查，在死寂的会议室里，正式拉开序幕。

“第一个，王振华，原127师侦察营营长，特等功臣。”

“三年前转业，现任市物资局副局长。家庭和睦，收入稳定，没有动机。”

“排除。”

“第二个，孙立国，原118师炮兵团团长，一等功臣。”

“两年前转业，自己开了家运输公司，生意做得很大，身家千万。没有动机。”

“排除。”

一个个曾经在战场上如雷贯耳的名字，此刻，却像一件件冰冷的证物，被放在解剖台上，被无情地剖析、审查。

这个过程，对同样是军人出身的高建军和陈岩来说，是一种巨大的煎熬。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名单越来越短。

十七个，十个，五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