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彻底放晴时,余砚堂也终於清静了。

门板一合,沈砚舟独自坐回了柜檯后。

他隨意用烧饼填了肚子,而后把泡了一上午的茶倒掉,重新烧水,洗杯时手一顿——他看著那裂口的瓷杯,忽然有点想笑。

“自己家店里,连个好杯都没有。”

他抹乾手,站起身来,准备正式清一清这间被糟蹋过的老铺子。

沈砚舟低声自语:“先看看『我』到底糟蹋了多少东西。”

大堂正柜里摆著十来件瓷器,大多带彩,釉面发亮,看著“喜人”,但一摸就知是现代化工釉。底款一律“乾隆年制”、“康熙年制、“雍正年制”……

然而这些落款,有的连笔锋都抖得发虚。

“义乌仿彩,十元一只的货色。”他喃喃。

西墙的高架上放著七八件砚台,看著厚重,边缘却都带著模压线,怎么看都是“广货量產”。

他取出一方號称“明歙砚”的,翻转一看,背面刻著“文房清供”四字,还配了个崭新的红绒盒。

“这也能摆出来?”他皱眉,將它们放入角落。

……

他用了两个小时,简单清点了一遍堂口正柜和架子上的东西,竟然都找不出一件称得上是好货的。

大多是仿品,剩下残器两件,可掛低价试销,一件砚,一件铜香插。

沈砚舟嘆了口气,歇息一会儿后,便拉开后堂柜门,不抱希望地继续他的清点。

那柜子是老榆木的,一开便是一股混杂的木霉、墨香和某种香樟乾裂后的气味。

第一件拉出来的是一只“乾隆粉彩小盘”,外壁刻顏色均匀,釉面却死亮,过於洁净。

沈砚舟指腹一捻釉口,嘆了口气:“现代化工料烧出来的,不会也是当老货收回来的吧?”

他已经將这类“不能送人又不好卖的货”分类全都放进一个纸箱,想著怎么处理。

倒也不一定要扔了,之后若是有什么教学需求,別的特殊用处,也是用得上。

接著是一只官窑瓷。原主居然贴了个“明中期”的纸签。

他顛了顛,摸了摸釉面,笑了一声。

“明个头,这是批货模子。还是广东仿,这个年代卖五元都不算便宜。”

……

终於是到了收尾,只剩下最后底层的抽屉。

他蹲下来,从地柜底层抽出几件未標价的旧货,有个被报纸包著的的木盒吸引了他。

“苏州文摘·1999年5月號”包著,里头是一块断砚。

外头贴著白纸条,写著“品相残,待议”。

他蹲下身,將盒子打开。

里面是方砚一块,半断,边角破碎,看著不值钱。

但沈砚舟光是摸了一下,就知道这不对。乍一看是坏品,但他指腹一滑,立刻察觉石质温润绵密、沉中带青——是端溪老坑石。砚面虽断,边角却磨得极细,留有常年研墨的光晕。

“叔平用。”

他低声读出砚侧那三字刻铭,心中一动。

“陆游的別號……就算不是陆家真物,但哪怕是明代后配,也值得掛出去。”

他估了估行情:真器残品,现阶段能卖个一千五到两千,配对若完整,能翻倍。

砚台盖好,小心放回。

——这是全店第一件“真正能当招牌”的东西。

从白天翻到天色暗去,他將所有器物分成三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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