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开了几剂清火消炎、生肌长肉的方子,便离去了。
婉娘吩咐曹丁去抓药,眉宇间却染上一缕轻愁。
曹宣看在眼里,轻声问:“我昏睡这几日...家中可还安好?”
婉娘强笑道:“相公刚醒,莫操心这些.......”
正说著,门外传来一个尖细的嗓音:“曹巡检可大好了?知县大人让小的来问问,几时能回衙应卯?运河上的事务可耽搁不起啊!”
婉娘脸色微微一白,连忙迎了出去。
曹宣看著屋外,心中也是一凛。
看来,养伤的日子也不会太平静。
待婉娘打发走来人,又回屋细细叮嘱了几句,无非是让他好生趴著,莫要乱动压著伤处,若有事便大声唤她。
曹宣確实也觉得精神短乏,身上又痛又沉,便含糊应了。
婉娘又替他掖好被角,轻手轻脚地放下床帐,这才退了出去。
室內重归寂静,只剩下曹宣一人趴在那硬邦邦的床板上。
昏沉间,仿佛又回到前世那电梯失重的瞬间,接著便是水火棍砸在肉上的闷响,两种疼绞在一处,冷汗涔涔而下。
在睁眼时,是被一股子浓苦药气呛醒的。
婉娘正坐在床沿,手里端著个粗瓷碗,里头黑乎乎的药汁还冒著热气。
“相公醒了?正好,药煎好了,快趁热喝了吧。”
曹宣嗯了一声,试图动弹,却牵扯到伤处,痛得他齜牙咧嘴。
婉娘连忙放下药碗,小心搀扶著他,让他能稍微侧身,就著自己的手喝药。
药汁入口,苦涩难当,曹宣皱紧了眉头,硬著头皮一口口吞咽。
婉娘见他喝得艰难,眼中满是心疼,却也无计可施,只能轻声鼓励:“良药苦口,周郎中说这剂药最能化瘀生肌,相公且忍耐些。”
好不容易一碗药见底,婉娘忙取来清水让他漱了口,又用帕子替他拭去额角的虚汗。
曹宣缓过口气,看著婉娘收拾药碗时微蹙的眉头,心中一动,决定继续之前的“失忆”策略。
他咂咂嘴,故意带了几分迷糊:“我这脑子还是木得很.......婉娘,我这一倒,家里......家里银钱可还周转得开?还有我那俸禄......衙门里可曾说过什么?”
他故意问得断断续续,显得十分虚弱。
婉娘背对著收拾碗筷的手微微一顿,等她转回身时,脸上已尽力挤出一丝宽慰的笑容。
“相公且宽心养伤,这些事不必太过劳神。家中……还有些许积蓄,妾身方才已让曹丁去抓药了。只是.....”她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说了实话,“只是这伤病如山倒,好药材价贵,流水似的出去......相公如今伤著,巡检司那边......这个月的俸银,怕是只能领些米粮折色,现钱是要扣减的了。”
她手指绞著衣角,眼神飘忽,不敢直视曹宣:“往日里运河上巡查,偶尔还有些船户的『茶敬』贴补,如今也断了来路。米粮炭火、油盐酱醋,妾身已是能省则省,只这药钱......实是省不得。前番请医抓药,压箱底的那点体己已去了七七八八......方才妾身盘算了一下,若照周郎中这方子再吃上几日,只怕...只怕就有些捉襟见肘了。”
后头的话她没再说,只是那眉头蹙得更紧了。
曹宣听著,心里凉了半截。
果然是个烂摊子!
九品巡检一年才几个俸银?原主看著也不是个能攒钱的主。这一顿板子,简直是把个漏底的米缸又踹穿了。
他望著婉娘强撑的侧脸,喉头有些发堵,半晌才哑著嗓子挤出句:“委屈你了……”
婉娘慌忙摇头,眼圈却微微红了:“夫妻本是一体,何谈委屈。只要相公你好起来,日子总有办法过下去。”
话虽如此,那声气儿却虚得发飘,没什么斤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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