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我的学生杜邦先生
“都凋零了。”
坐在西奥旁边的青年教师紧接著开了口:“不只是人,是思想,是希望,都在无可挽回地凋零。”
他那双本应清澈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在摇曳烛光下显得有些焦躁。
“看看国民议会里的景象,布罗伊公爵那些波旁正统派的声调一天高过一天,奥尔良派的帕特里莫尼奥伯爵整天叫囂著『君主制是法兰西唯一的光荣』。”
“就连梯也尔先生,我们曾经的共和国首相,为了保住权位,也开始小心翼翼地拉拢那些旧日的贵族老爷了!”
“更別说学院里了,西奥先生。”
年轻教师转向西奥,语气带著愤懣:“那里简直就是保皇派的地盘!隨便一个掛著『德』字的傢伙发表的陈词滥调,都被吹捧成学识渊博。”
“甘必大议员在议会里为世俗教育奔走疾呼,我们在课堂提一句世俗化教育的重要性,回头系主任就『关切』地拍拍肩膀,暗示我们要『审慎』,別给自己和院系找不自在!”
“这难道不是变相的压制吗?哪里还有学术自由的气息!”
一个体格健壮如橡树墩的中年男人,猛地一拳砸在桌子上。
“这是要把共和的苗子连根拔起,他们控制著报纸,垄断著讲台。现在的局面,简直比奥尔良王朝復辟后期还要糟!”
房间里响起一片压抑的赞同声和无可奈何的嘆息。
老印刷工捏著紧皱的眉心,声音比刚才更加苍老:“照著保皇派这种做派,咱们共和制的拥护者,早晚会因为加入者的稀缺,而最后落败。”
“我们甚至找不出多少,有声量的,能为我们发声的人。”
“雨果先生虽然回来了,可他被视作危险分子,整天被监视著。甘必大?是,他还在议会里,可...”
“可他一个人,面对著那么多保皇党,那么多骑墙派,还有那个越来越滑头的梯也尔,孤掌难鸣啊!他提议限制贵族在地方特权的法案,连委员会都进不了就被否决!”
“我们真的还有能扛起旗帜下一代的力量吗?”
这最后一句叩问,让房间陷入一片更深的死寂。
西奥放在粗糙桌面上的手指,无意识地敲打著。
当问老印刷工叩问的新的力量的时候,他的脑海中居然浮现了意料之外的一张脸。
让-吕克·杜邦。
那个在《学说汇纂》课堂上,面对《勒夏普利埃法》的詰问时,引经据典、条分缕析、精准刺穿旧制度法令內核的苍白面孔。
那个在败落破產后,面对艰难困苦的生活,可以细致观察写出《骑马》这部作品的悲悯青年。
西奥双眼抬起,扫过一张张浸透了挫败感的脸庞。
他清了一下嗓子,乾涩的声音在这片沉寂中显得有些突兀。
“不。”
西奥的声音砸在沉鬱的空气里:“我不能认同你们这种彻底的悲观。”
他目光闪烁著一种近似於狂热的確信。
“新生的力量从未断绝!先生们,也许他们只是暂时隱藏著,他们的锋芒还未被这个污浊的时代完全磨钝,他们只是在等待被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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