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拉蒂埃夫人用一种朗诵般的语调开场,声音饱满而有穿透力。

“在远离巴黎喧囂的贡堡森林”,一位头髮梳理得一丝不乱的老绅士率先接过了话头,手指富有节奏感地轻点著沙发扶手,“在那哥德式的幽暗塔楼中,流淌出的文字浸透了原始森林的潮湿雾气,美洲荒野的无垠星空,还有那挥之不去的...忧鬱。”

他的语气充满追忆式的崇敬,仿佛在谈论一位私交甚篤的故人,而非一位公眾人物。

“正是如此!”

一位胸前佩戴皇家骑士玫瑰勋章的胖绅士立刻高声附和,他圆润的脸颊因激动而泛红,声音洪亮得甚至压过了壁炉里轻微的柴火噼啪声。

“子爵笔下那份对往昔美好旧时光的深切热爱与忠诚,是多么珍贵!尤其在经歷了那些狂暴的革命风暴之后,瞧瞧他恢復信仰、重塑道德的努力!看看他对波旁王朝发自內心的忠诚!”

他把“忠诚”一词咬得格外清晰,述说时甚至目光扫过全场,像在寻找任何可能的不谐音符。

他的这番言论,显然触动了眾人的心弦。

一位戴著大颗祖母绿耳坠的贵妇人,用丝帕轻轻压了压眼角並不存在的泪水,嘆息道:“没错,比起那些只会煽动混乱、鼓吹自由,却无视传统与美德的人,子爵才是我们混乱时代的精神灯塔。”

听到这儿,吕克算是明白了,这根本就不是单纯的文学鑑赏!

如果说普拉蒂埃夫人和那位老绅士的话,还可以说是对於夏多布里昂作品的讚美。

那么那位佩戴玫瑰勋章的胖绅士和那个带著祖母绿的贵妇人,已经毫不遮掩了。

夏多布里昂的作品在他们这里,成为了旧制度的圣像,君主制的护旗手,攻击共和派的毒刃。

拉乌尔就坐在吕克的侧前方。

吕克注意到,在听到这些的时候,他脸上掛著从一而终的得体笑容。

在眾人的情绪海洋中,拉乌尔仿佛也变得更加迎合了一些,他甚至优雅地頷首,仿佛自己也正被那逝去的美好所深深触动。

在这些衣冠楚楚的宾客口中,他们只捕捉到了夏多布里昂对于波旁王朝的忠诚。

然而,《勒內》中主人公在美洲荒野寻找精神出口的绝望,那份无法真正融入现实的疏离感,都被他们过滤掉了。

被保留下来的,只是一个符合他们需要的、披著华丽文辞外衣的符號,一个忠诚的贵族,正统的捍卫者。

那枚佩带著皇家骑士玫瑰勋章的胖绅士,再次提高了嗓门,他的声音里充满了优越感十足的批判。

此刻话题的方向已再明確不过:“真正的文学,应当像子爵的作品一样,扎根於信仰与传统的沃土,传递高贵的情操,而非滋养混乱与毁灭!”

他顿了顿,刻意加重了语气,“例如那位声名鹊起的维克多·雨果!我的天,他那本据说描绘巴黎阴暗角落的书《巴黎圣母院》,你们能想像吗,那里面充满了畸形人、乞丐、疯狂的吉卜赛女郎!充斥著对教堂的不敬描写!”

提到雨果的名字,好几位绅士都下意识地调整了领结,女士们微微挺直了腰背。

另一位年轻的绅士,立刻附和:“他的笔,几乎是在公开地为那个已经被扫进歷史垃圾堆,危险而不切实际的共和理念伸张!”

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周围的附和之声更加热烈起来。

一位以言辞刻薄闻名的评论家接口道:“对极了,更可笑的是,他如今居然还能全须全尾地回到巴黎。天知道他又想回来继续煽动些什么,那种思想混乱、煽动民粹的作品,根本就是文学的墮落!”

吕克冷眼看著眾人热火朝天的討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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