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说来,计划很完美,第一步就出错。

往往一个衝动,草率,甚至莽撞的想法,有时候却会收穫意料之外的结果。

比如现在就是这样。

一个时辰前,陈度先是用一番话忽悠动呼延族。

然后……

然后就几乎一路畅通无阻,走街穿巷没遇到其他人不说,就是连坞堡的出城北门关卡,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今天站岗放哨的居然是高敖曹手下的兵士。

因为高敖曹与呼延族俱是蓚县中人,平时来往本就密切,加之呼延族这廝平日里就豪爽好结交,那站岗的几人似乎也十分熟识呼延族。

结果便是三言两语说是出城稍微巡逻,就这么轻而易举出了城。

隨后便依著陈度所言,逐水草而上,沿河一直寻到了此处。

一处密密麻麻的芦苇盪中,藏身其中的两个黑影,正是呼延族和陈度。

待到两人悄然拨开自己身前一层层几乎等身高的芦苇盪……

几乎同时倒吸一大口凉气!

而刚好几只大雁穿烟越汀,刚要停下暂歇,继而似乎是察觉到了芦苇盪里的轻微动静,继而猛然张开翅膀往北边飞去。

“这可不是一队骑兵!这也太大了……!”

拨开芦苇盪,在两人脚下,先是一条泛著月华白光的冰封黑水河,巨蟒般弯弯绕绕横亘在灰茫草原上。

顺便一说,这黑水河弯折极多,更兼两边地势高低不同,落差甚至好几丈,陈度借著地势居高临下往对岸一看,更是心惊不已。

在河对岸……

是远超陈度想像中规模的毡帐,穹庐,营寨,背山临水,规整排开,几乎塞满了对岸的低矮平滩!

中营之內灯火闪烁,隱隱还传来极为细微的哭声。

不用说,这边便是柔然劫骑们的营盘了。

背靠连绵低矮山坡而建,正面抵住河岸,各种拒马鹿角一应俱全。

再往远望去,山坡轻而易举便隔断了再往远处的视野。

和很多人刻板印象中一望无际的草原不同,实际上这后世称之为张北草原的地形,乃是再典型不过的山地草原,绵延起伏极大。

山坡背后还有没有?

这就是在斛律石,还有大魏边军不少队副口中,狡兔三窟,影踪不定的柔然扎营所在?

陈度凭直觉就感觉有些不对。

这柔然营盘规模確实大,甚至能把整个坞堡的牲畜財货子女都装进去。

但问题就在这。

如若真是大军营地,既至此地,何必踌躇不前?

声东击西?

诱敌深入?

如若不是大军营寨,只是劫掠周围北魏边民乡邑,哪用得著这么大阵仗?

陈度自己都有些迷茫了,开始不断试图在自己脑海中掠过的各种前世高端游戏和网文知识,看看哪个能合理解释柔然人的古怪行为。

一时间,陈度想入了神,身旁的呼延族则是声音都在抖:

“怎么……怎么会那么大?”

“山背面还有没有?”

“这漫山遍野……直接把我们坞堡淹了便是!”

借著筑基修为加持后的视力,隔著十来丈(大约四十米左右),陈度此甚至都能看见柔然居中营寨中,偶尔匆匆走过那几个戴著鲜卑特色风帽,披著毛皮披风的柔然人。

“陈度你真没说错,这不是来打草谷的,这是柔然大军!……陈度?”

呼延族转头看向陈度,想知道这个今晚意外勇莽的年轻人,此刻是个什么说法?

却发现从刚才开始陈度就一言不发。

这是嚇怕了?以至於声音都不敢出?

这一刻,呼延族突然懊恼起来。

自己也是!

怎么说著说著什么徵辟察举,清官浊官,然后就上头了?

此前確实存了个富贵险中求的心思,其实是觉得要说险也没多险,不过一队两队柔然打草谷的零散部落骑兵嘛!

结果遇到了这么大一个营盘,想都不用想,自然是陈度说的柔然大军!

各种念头闪转而过,呼延族一边起身,一边拉起陈度:“陈度別傻呆在这了!须赶紧离开回坞堡报於斛律石!……”

话音未落,呼延族却发现有些古怪。

自己那拽著陈度的手,怎么还传来一股相反的力道,在把自己往回拉?

在敌军大营面前,呼延族本就紧绷,突然相持不下,本能反应就是手上也是一股厚重如真气涌至手心,而对面陈度手中寒冰一样的冰冷真气也是须臾间,立刻反击!

只在这么短暂一刻,两人竟不知不觉较上了劲,

以至於这冬春交际之时,芦苇盪中竟冒出丝丝白烟来。

不过很快啊,两人便也都反应过来,赶紧撤掉真气。

“陈度你当真是筑基?怎么这真气一茬接著一茬源源不断的?”呼延族一脸的讶异,不过隨后又自问自答了一句,“不过你们水行真气,好像也本该如此,终究还是你这等寒冰真气太少见了。”

呼延族这边有些讶异,殊不知陈度这边更是惊讶!

因为就在刚刚,第一次和別人真气相接,自己隱隱感到一丝极微弱的土行真气涌入掌中,不过等反应过来再想去感受寻找的时候,涌动在经脉中的只有自己那丝丝冰意了。

说起来这土行真气似乎还分许多种类,呼延族的这土行真气刚才涌来的时候,还真有种那种如山般敦厚的意思在里面,只不过因为只是正脉,所以大概感觉就像个小山坡。此前听呼延族说过,他的真气乃是土行真气中的敦艮土。

不过,陈度也根本不及细想,这些等回去有空须好好问下自己那本魔法晋书目录,也不知道里面有没有记载。

眼下有更为紧急的事。

“呼延兄,你是准备现在立刻便回坞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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