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唉,世家门阀
“这么说,高三郎也不认为这可能后面有其他柔然军队寇边?”陈度再度说出自己这几天所想。
呼延族摇摇头:“三哥只说多加防备,小心为上。”
话已至此,望楼上陷入一阵沉默。
呼延族只当陈度是杞人忧天。
而陈度却没和呼延族说,为何自己这几天都在担心这件事。
因为按自己的记忆,就在这一两年间,先是柔然可汗阿那瓌(gui)带著大军寇边,然后长驱直入打到了北魏旧都,平城边上,震动朝野!
后面六镇一看朝廷根本无力抵挡柔然,便从沃野的破六韩拔陵开始,起了造反心思。
接下来便是轰轰烈烈的六镇之乱,从中诞生了以后赫赫有名的武川以及怀朔军人集团,进而拉开了重塑华夏血肉的后三国时代序幕。
至於阿那瓌的行军路线,朝著北边最为富庶的旧都平城而来,自然是取柔玄镇和抚冥镇中间而过,从后世的集寧一路向南入寇恆州,及至平城(后世大同)。
虽说怀荒就在柔玄隔壁,但其实两镇之间差不多相隔两百余里,这也是六镇的实际管辖范围。
换句话说,柔然人可能的入侵路线,隔著怀荒这边差不多三百里,照理说怀荒应该是比较安全的。
但,这是一个有真气还有什么莫名其妙王火的时代。
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大扑棱蛾子效应?
万一呢?
而且草原游牧一旦大举入侵,必然是多路齐出。
而即便是一支前锋偏师,也不是小小坞堡能挡住的。
经常当將军的都知道,为將者,当未虑胜先虑败。
呼延族见陈度仍然兀自发呆,满不以为意摆摆手:
“哪有这么多这的那的,陈度你別乱想了,自高祖孝文皇帝以来,差不多三十多年蠕蠕都未曾敢犯境。”
“就说前几年,他们那什么可汗阿那瓌,还乞求大魏帮他平定內乱呢!”
“然后大魏朝廷就给他封了个蠕蠕王。”
说到蠕蠕王这几个字,呼延族大咧咧笑了。
这番说法,也正是坞堡內其余人的想法。
仗著坞堡城坚墙固,谁也没把蠕蠕劫掠当回事。
蠕蠕本意,不就是虫子嘛。
几十年都在內斗的虫子,还能翻了天?
即便是高敖曹,也只觉得有些蹊蹺而已,多加防备则可,大做文章则不必。
只有陈度还是摇头:“……我还是觉得应该出城探查一番,心里才有底。”
“別说出城探查了。”呼延族无奈来劝,“这几天来那坞堡主斛律石,三番五次申令所有人严防死守,保全坞堡为头等大事。”
“就这样看著他们抢掠边民吗?”陈度语气倒也平静。
呼延族嘆了口气,似乎也是见惯了:“这也是没法子的事。能有点多余家资的,谁敢不投靠斛律坞堡以求荫护?怕是巴不得柔然人再闹大点!”
“那高昂又是如何说的?他也说无需探查柔然底细?任由蠕蠕劫掠?”
陈度提到高敖曹,呼延族这才迟疑起来:“高三哥他……他其实是另外一个说法,你不晓得的。有些事上三哥十分古怪,知道被劫掠中有汉民,他確实主动请缨出城探查来著。”
陈度心想我怎么不知道?
因为按著原本北齐史所记,说是高祖每申令三军,常鲜卑语,昂若在列,则为华言。
大白话就是说,只要高敖曹在列,平时讲鲜卑语申令三军的高欢,立刻就变得精通汉言了。【注2】
所以高昂说的出城探查,可不是像自己一样真的就是出去探柔然底细。
他那是要出去和柔然廝杀的。
陈度摇头:“三郎所说出城探查,可不像我这般简单探查一番吧?”
呼延族苦笑摊手:“你想的也不简单了……確实如此,所以无论那斛律石还是徐军主,都严令高三哥要谨守军令,言必称护卫坞堡財货最为紧要,不得出城一步。”
军令如山,高昂现下確实也只能遵守。陈度也能理解:“所以这几天都难得一见高昂?”
“对,斛律坞主和徐军主隨时都让高三哥侍卫在旁,可能他们怕柔然那长生天通脉突袭,也可能两者兼而有之。”
陈度沉默稍许,心中还在盘算著如何说动呼延族。
呼延族这边因提到高昂,想起了另外一事:
“是了,说到高三哥,临走前他还让我问你一事。”
“什么事?”
“他想问陈度你是哪个世族郡望良家子?是否祖上出於库斛真水,世为鲜卑渠帅,现居武川的侯莫陈一族?还是潁川汉家陈氏?”
陈度轻轻摇头。
门阀世族,千百年来,绕不过去,皆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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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北魏文成帝时,罪犯成为六镇镇民的来源之一。包括鲜卑勛贵,汉族士族,北族叛军军士,擅自离乡的流民等。以罪犯身份徙至六镇的高欢父祖,就有可能其过弄官府,政以贿立的操作,转变为怀朔良家豪帅。
注2:北史,高昂传有载:神武每申令三军,常为鲜卑言;昂若在列时,则为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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