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城隍庙街。
这条老街的青石板路,被南来北往的脚底板子盘了上百年,油光鋥亮,像抹了层包浆。
街两旁的铺子大多还保留著旧时的模样,卖香烛纸马的,算命看相的,还有几家专治跌打损伤的老药铺。
人间烟火与鬼神香火,在这里混杂得恰到好处。
38號。
门脸不大,甚至有些破败。
一块掉了漆的木牌子歪歪扭扭地掛著,上面是七个字。
“默法律师工作室”。
字是林默自己写的,楷体,一笔一划,却在收尾处带著点符籙才有的诡异弯鉤,透著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邪性。
或者说,骚味。
但这块牌子,没几个人记得住。
大家记住的,是旁边那块更显眼的亚克力牌。
印刷体的“代写文书”四个大字,简单,粗暴,好记。
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玻璃门,门框上掛著的黄铜风铃“叮铃”一声,清脆悦耳。
声音不大,却像一道无形的结界,將门外的喧囂与门內的静謐彻底隔开。
整个空间,一眼望到头。
十五平米,不能再多了。
一半的地盘,被一排顶天立地的铁皮书架霸占,里面塞满了能把人砸死的法律典籍,厚得像城墙砖。
另一半,摆著一张桌面翘起了皮的摺叠桌,和一套不知道从哪个二手市场淘来的掉皮沙发。
空气中瀰漫著旧书、茶叶和一丝若有若无的檀香味。
林默刚用一个搪瓷缸子泡上一杯滚烫的“高碎”,李翠莲就到了。
她几乎是掐著点来的,不多一分,不少一秒。
手里提著一个洗得发白的帆布包,鼓鼓囊囊,像是装著她全部的身家性命。
她侷促地站在门口,有些不敢进来,仿佛怕自己身上的风尘弄脏了这块小小的“净土”。
“进来,坐。”
林默头也没抬,指了指那套掉皮沙发。
李翠莲这才小心翼翼地走进来,把布包放在腿上,坐得笔直。
她將一沓纸从包里掏出来,双手捧著,摊在摺叠桌上。
纸张大多皱巴巴的,带著岁月的摺痕。
劳动合同,是复印件,字跡都有些模糊了。
工资条,只有最近三个月的,前几个月的早不知丟哪儿去了。
还有一张医院的诊断证明,上面龙飞凤舞地写著一行诊断:
“腕关节软组织挫伤”。
林默拿起那张诊断证明,只扫了一眼,便將它放到一边。
现在我们把时间往回倒一下。
昨天晚上,王伍贵和婆娘回到家后,越想越不对劲。
这世上哪有什么神鬼,自己构筑了几十年的唯物主义世界观,怎么轻易被一个在道场搞迷信的小跟班砸碎了?
简直是笑话。
冷静下来之后,理性就占了上风。
什么黑影现形,什么不祥气息,那不过是姓林的在装神弄鬼,说得好听点,是变的戏法。
没错的,就是个戏法而已。
嗨,都一把年纪了,竟差点上当。
王伍贵將自己的想法跟李翠莲一说,后者也觉得很有道理。
如果真的有鬼,林默自己为什么那么淡定?
把嚇人的鬼影弄出来,就跟在手机放个小视频一样,轻轻鬆鬆,实在不合逻辑。
不过她也有自己的想法。
鬼影的事不用管,他林默要变什么戏法就变吧,至少他是个律师,能接自己的案子就得。
关键是,眼见他收费不会太高。別的律师,开口第一个字就是钱字,还是个大写的,能把自己压偏的钱字。
他林默却闭口不谈,甚至还要给自己一个……嚇人的封包。
总而言之,信与不信,也只有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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