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兆丰闭关后的第一个清晨,许家院中的气氛和往常截然不同,安静中透著一丝克制的兴奋和紧张。

许老太爷在西厢闭著房门,没有像前几天一样披著旧袄在炉边打盹,而是坐在一张朝著內院的藤椅上,一双老眼紧紧盯著房门,仿佛目光能隔著房门把外面看清楚一样。

许老太爷原本有四个子女。

大儿子死於瘟疫,二儿子死於兵乱,三女儿嫁出去后逢飢年得肿病死了,唯独小儿子兆丰爭气,娶妻置房还养活了四个孩子,对自己又孝顺的很,许老太爷早已慰然。

现在这个唯一也最倚重的儿子正在紧要关头,作为父亲的许老太爷就是拼了老命也要保他周全。

白氏手中依旧在做著针线活。自己一个妇道人家,在眼下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提心弔胆地期待丈夫突破练气,顺利出关。

隨著父亲的闭关,许伯山也开始了真正的主事。

“大哥,这几天我们还出门採药草吗?”

许仲丘和许叔原昨日从罗家领回来的命令,是要在七日內交十株含冬草和五颗丹岐参。

眼下父亲闭关,正是家中防备最需周全的时候,必须將所有情况都考虑到,做到万无一失。

当前兄弟四个,除了最小的许季潭还没有修行,三个大的都已经到了胎息境界,只是凝气有多有少罢了。

此时严守在家中,確实能够最大限度保证家里的稳定,来了什么事情,兄弟齐心也好对付。

只是罗家七日之內交送药草的命令,许家如今偏偏还不能违背,否则七日之后罗家若是找上门来,也不是兄弟几个能应付得过去的。

许伯山有些犹豫,父亲闭关得紧,这事倒未曾有过交待。

许家和罗家两家的关係,素来有些齟齬,作为长子的许伯山自然从父亲口中有所耳闻。

罗家主政这几十年来,苛捐杂税,名目繁多。

只是罗家有罗真这位练气修士坐镇,又有背后世家赋予的权柄,在冀北原上说一不二,底下百姓敢怒不敢言。

不然轻则剋扣上缴的粮税,重则削减田地,普通老百姓哪有这本事和罗家去对抗?

在冀北原上,还有几斤硬骨头的,就只有许家等少数几家,在乡里间有些声望,更重要的是家里胎息修士多,原上许多事少了这几家还真做不成。

许老太爷和许兆丰当家的时候,都曾因苛捐杂税与罗家有过几次不大不小的风波,好几次纠结起乡民硬是把罗家的命令顶了回去。

也正因如此,每次摊派劳役,许家往往都是“重点关照”的对象。

如今若是违了罗家的命令,即使罗家不亲自出马,下面几个狗腿子也巴不得过来踩两脚。

“爹在闭关,家中万事以稳为先。”

许伯山缓缓开口,声音沉稳,

“我们家要表现得一切如常。这药草,不能不交,否则罗家必然怀疑。”

许仲丘有些犹豫,沉思了半晌后说道:

“如果我和三弟出去採药,万一家中有事,我们没法及时策应,岂不是误了大事?”

许叔原也点了点头,现在既要保持家中的绝对稳定,又要对外示以一切正常,確实是个两难的局面。

罗家要的药草需得去十几里外的深山里去寻,山路崎嶇不说,还时常冒出些野兽,所以往常都是许仲丘和许叔原两人承担採药草的任务,相互有个照应。

若是如今两人都不在家中,许家可恃的力量一下去其大半,著实有些冒险。

许伯山心中早有计较,说道:

“仲丘,你和叔原今日照常出门,但不必去深山,只在近处林子转转,让外人看见即可。然后走小路绕回,从后门进院。”

他顿了顿,继续道:

“至於药草,家里还存著几枚灵晶。叔原,你悄悄去一趟城里坊市,將药草足量买回来。”

许仲丘和许叔原面面相覷。

“拿灵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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