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林园內,曲水之畔,宾客渐次落座。
曹过坐在自己的席位上,正当他垂眸思索之际,身旁空著的席位忽有一人落座。
来人动作自然至极,仿佛只是隨意寻了个空处,全然不顾这宴席上潜在的尊卑次序。
同时,他的到来,与周遭精心修饰的氛围相比,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曹过下意识侧目望去,待看清来人面容,他不由得露出真切的笑容。
“阮君。”曹过笑著开口。
阮修頷首致意,唇角微扬,目光掠过曹过的锦袍,落在他刻意放鬆的手臂上,隨口道:“看来世子近日颇经磨礪,观你姿態,似有旧伤在身?今日这流觴曲水,若酒杯停驻,赋诗饮酒可还便宜?”
言语间,他自顾自地调整了一下坐姿,隨意地伸展了一下双腿,活动著因长途跋涉而略显疲乏的筋骨,神態悠閒,举手投足间儘是不拘小节的自在,如同置身自家庭院。
在这华林园中,唯独阮修有著这份超然物外的隨性,但他不拘形跡之下,却藏著寻常人难及的睿智与风骨。
曹过对阮修这般作派早已见怪不怪。
只略感意外的是,没想到对方观察如此细致,曹过於是坦然道:“多谢阮君关切,臂伤已无大碍,只是用力时仍需几分小心。”
他顿了顿,唇角漾起一抹笑意,又道:“至於赋诗饮酒,若杯至身前,尽力而为便是。”
阮修听了,微微頷首,隨即话题一转,道:“宴是好宴,只是此间景致,人工雕琢过甚,反倒失了自然野趣。”
他的目光投向周围精心修剪的木,再转到人工开凿的曲水,接著道:“不及城外山涧,水流奔涌,草木自生,来得痛快。”
曹过闻言,会心一笑,接口道:“阮君所言极是,確实少了几分自然天趣。”
顿了顿,曹过又道出自己的见解:“但这皇家苑囿,重在仪制宏丽,自是独有一派气象。”
隨即,曹过再笑言:“就像阮君,在这满园华贵中,格格不入,却又自成一格。”
阮修听过,微微一怔,忽而笑起:“確实如此。”
恰在此时,曹过目光不经意扫过不远处的人群,瞥见了曾在宫门外有一面之缘的那人。
他心中微动,便侧首向阮修询道:“阮君,方才入苑时,曾见一人,约莫三十余岁,身量颇高,气度不凡,不知阮君可识得?”
说著,他还朝那人的方向示意了一下。
阮修顺著曹过的目光望去,瞭然道:“那是吴郡陆士衡。”
“陆机?”曹过心中顿时明了。
陆才如海,太康之英,江东士族的翘楚,其文採风华,冠绝一时。
曹过頷首:“原来是他。”
又见陆机身侧一位与其容貌气质有几分相似,但更显清雅文弱的青年,正与陆机低声交谈。
不等曹过再问,阮修便已隨口道:“旁侧是其弟士龙。”
云间陆士龙,陆云。
他是吴郡华亭人,而华亭別称则是“云间”。
与之相对的是,日下荀鸣鹤,荀隱,字鸣鹤,是潁川人,地近洛阳,故自称来自“日下”。
曹过心道,陆氏兄弟並称“二陆”,果然皆是人中龙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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