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康七年,九月。
陈留国,小黄县。
秋风卷著尘土和枯叶,抽打在贫瘠的田垄上。
自关中大旱已有年余,齐万年的叛军在雍州搅得天翻地覆。
流民起义下,沉重的徭役压弯了男人的脊樑,苛捐杂税榨乾了最后一粒粟米。
骨瘦如柴的中年男人跪在田地里,衣衫襤褸的赵老六,额头磕得血肉模糊,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
“赵爷!开恩啊!蝗虫过境,就剩这点瘪谷都交了『献粮』,娃…娃们就得饿死啊!”
“这三亩薄田…是…是祖宗的坟头土,求您…求您给条活路…”
在他身侧,大儿惊慌地跪在一旁,妻子抱著奄奄一息的幼子,哭得昏死过去。
十几名手持棍棒,面目狰狞的赵府家丁,像一群鬣狗围著赵老六。
为首的並非管事,而是豪强赵豹本人。
他年约四十,衣著奢华,保养得宜的脸上儘是不屑。
“活路?”赵豹嗤笑一声,声音不大,却冰冷刺骨。
“赵老六,赵爷我给你指条明路,你这几亩田,今日必须交出抵『献粮』。”
“至於你一家子嘛…”他目光淫邪地扫过昏厥的赵妻,“模样还算周正,送到我庄子上浆洗缝补,换口饭吃。”
“你和你那两个崽子,签了身契,给我赵家为奴,自然饿不死,这不是活路是什么?”
赵老六闻言,目眥欲裂,积压的血性被彻底激发,像一头绝望的困兽,忽地从地上弹起,一头撞向赵豹。
“赵豹!你这畜生!我和你拼了!”
“找死!”赵豹脸色一沉,反应极快,侧身躲过,同时狠狠一脚踹在赵老六腰眼。
“噗!”赵老六喷出一口鲜血,重重摔倒在地。
“给脸不要脸!”赵豹掸了掸袍角並不存在的灰尘,眼神阴鷙:“动手!把这妇人拖走!小的捆起来!”
家丁们如狼似虎扑上。
不过片刻,棍棒撕裂赵老六的脊背,妻儿被捆缚拖拽如牲口,屋里那点救命的粟米被尽数掠走。
赵老六瘫在地上,浑浊的眼里满是绝望。
只是恍惚间,眼睛里好似映出远处一袭浆洗得发白的锦袍。
“住手!”
一声青涩的暴喝,裹挟著滔天怒火。
一辆半旧的犊车不知何时已衝到近前,车帘猛地掀开,曹过跃身而下。
他身形頎长,仪容秀丽,尚带几分未褪尽的青涩,但眉眼间却有著与年龄不符的沉凝。
在他身后,两名精悍侍卫已同时跃下,眼神如狼。
赵豹看清来人,先是一愣,隨即脸上轻蔑更甚:“呵!我当是谁,原来是陈留王世子大驾光临。”
“怎么?前朝的皇家子,也想学人锄强扶弱,当一回侠客?”
言语间,赵豹根本没把曹过放在眼里,更是刻意將“陈留王”三字咬得极重。
见曹过並未开口,他言语更为讥誚:“可惜啊,如今的天下,不是姓曹的来管。”
“识相的,滚回你的乌龟壳!否则…”
只是他话音未落,曹过已至身前,同时將手按在了剑柄上
面对凶神恶煞的赵豹,曹过毫不胆怯。
他脊背挺得笔直,这是刻进骨子里的仪態。
“你…你你…”赵豹一时竟被这气势惊得语不成句。
曹过根本无视赵豹的犬吠,他扭头看著地上吐血抽搐的赵老六,看著被家丁粗暴拖拽的妇人,看著惊恐哭喊的孩子。
“找死!”
曹过一声厉喝,回身抽出剑柄。
“呛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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