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蛮血、纷爭、新生(4k)
冰冷。
无边的冰冷,像是沉入了结冰的湖底,连意识都要被冻僵。
然后是灼热。
一股蛮横、原始、狂暴的热流,如同烧红的火焰,猛地灌入体內,顺著四肢百骸疯狂衝撞!
所过之处,经脉像是被撕裂,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肌肉剧烈抽搐。
罗兰的意识在这折磨中浮沉,就像是一件被放在铁砧上反覆锻打的铁器,每一次锤击都带来粉碎般的剧痛。
在这痛苦中,一些早已被深埋的记忆碎片,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
……
东境,海尔伯格公爵领,边境小城“瓦伦格”。
贫民区的空气里永远瀰漫著尘土、牲畜和草料的味道。
年幼的罗兰·凯尔特总是比同龄人高出一个头,肩膀宽阔,骨骼粗大。
他赤著上身,汗水在他结实的、初具轮廓的肌肉上流淌,扛著比他身体还大的麻袋,脚步沉稳地走在码头和货栈之间。
他的父亲,一个沉默寡言、背脊早已被重物压弯的男人,就在前面不远,用同样的姿势扛著更重的货物。
“小子!力气不小!以后肯定能当个出色的搬运工!”有相熟的工人笑著打趣。
罗兰闷头干活,不说话。
他的目光偶尔会越过嘈杂的码头,望向小镇尽头那栋唯一的、有著训练场和旗帜的建筑——瓦伦格骑士学校。
他做梦都想进去。
不是因为他多么嚮往骑士的荣耀,而是因为他听说,那里的学员,每天都能吃饱黑麵包,甚至偶尔有肉汤。
成为骑士,更有丰厚的俸禄,可以让父亲不再那么辛苦。
他偷偷去看过训练。那些穿著统一服装的年轻人练习挥剑、格挡。
他看几遍就能记住动作,回去后就用捡来的木棍,在自家后院比划,对著想像中的敌人一次次劈砍、突刺。
他的身体素质太好了,力气增长飞快,那些需要耐力的训练,他完成得比镇上任何年轻人都要好。
终於到了学院招募的日子。
他去了,在力量测试中轻易举起无人能及的石锁,在耐力奔跑中將所有人甩在身后。
负责招募的教官看著他,眼中露出毫不掩饰的欣赏。
他满怀希望地回家等待。
几天后,名单公布。
没有他的名字。
他衝到学校质问,那年迈的教官脸上早已没了之前的欣赏,他避开罗兰灼人的目光,嘴唇囁嚅著,最终只是艰难地吐出一句:“回去吧,孩子……有些事,不是你有力气就够的……是……是上面定的名单……”
“上面?哪个上面?”罗兰不肯走,像一头倔强的牛犊堵在门口,“为什么是卡米洛?他连石锁都举不起来!”
教官的脸色更加难看,他飞快地瞟了一眼街道尽头那栋最气派的宅子,压低了声音,几乎是在哀求:“別问了!快走吧!惹恼了子爵老爷,別说是你和你家里人,连我都没好果子吃!唉,这世道……就这样……”
世道就这样。
轻飘飘的五个字,像一盆冰水,浇灭了他心中最后一点火苗。
他失魂落魄地往回走,却在离家不远的街角,被几个人堵住了。
是子爵家的恶僕,为首的那个斜眼看著罗兰,脸上带著嘲弄的冷笑。
“听说你小子不服气?觉得名额该是你的?”那恶僕用手里的短棍一下下重击著罗兰的脸,將其打倒在地。
罗兰攥紧了拳头,指甲掐进了肉里。
“哼,贱民就是贱民,有点力气就不知道自个儿几斤几两了?”另一个恶僕啐了一口,“卡米洛少爷的名字也是你能直呼的?子爵老爷一根手指头就能碾死你们全家像碾死臭虫!”
“识相点,滚远点!”为首的恶僕猛地用短棍狠狠戳在罗兰的胸口,侮辱性极强,“再敢去学院门口晃悠,或者到处乱嚼舌根,下次就不是这么客气了!听见没?!”
棍子一下下戳著他,恶僕们鬨笑著,像是在驱赶一条不听话的野狗。
罗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全身火辣辣地疼,但远比不上心里的愤怒。
他看著那几个仗势欺人的恶僕,看著他们身上比自己好上太多的衣服,看著他们那副理所当然的丑恶嘴脸。
他能轻易打断他们的骨头。
但他不能。
他身后是年迈的父亲,是那个摇摇欲坠的家。
他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死死咬著牙,直到口腔里瀰漫开血腥味,然后猛地转身,低著头,快步离开。
身后传来恶僕们更加放肆的鬨笑和污言秽语。
那天晚上,他鼻青脸肿地回到家,看著父亲担忧却不敢多问的眼神,看著桌上那点少得可怜的糊糊,心里有什么东西彻底冷了下去。
他把自己关在后院,对著那根用来练习的木桩发了疯似的捶打,拳头皮开肉绽,鲜血淋漓,却感觉不到疼痛。
只有一种无处发泄的、几乎要將他撕裂的屈辱和愤怒。
父亲坐在门槛上,一口接一口地抽著劣质的土菸叶,时不时咳嗽几声,烟雾笼罩著他佝僂的背影,沉默得就像一块石头。
再后来,东境饥荒蔓延。
瓦伦格镇也没能倖免。
粮食价格飞涨,活儿越来越少。
父亲在一次扛包时摔伤了腰,再也干不了重活,在不久后因伤势得不到及时治疗而去世。
家里彻底断了生计。
从那天起,罗兰的话更少了。
他依旧扛包,但眼神里的光没了。
他只是麻木地干活,像一头被套上了軛的牲口。
直到饥荒来临,子爵家的粮仓依旧堆得冒尖,甚至有武装护卫把守,而像罗兰家这样的平民,却只能眼睁睁看著粮价一天高过一天,最终彻底买不起,只能加入逃荒的队伍,离开这片从未真正属於过他们的土地。
他跟著逃荒的人群,一路向西,像野狗一样挣扎求存,啃树皮,挖草根,和野狗抢食。
身边的人不断倒下。
他靠著强悍的体魄和一股不肯认命的狠劲,硬是撑了下来,一路跌跌撞撞,来到了北境,这片被称为帝国边缘的苦寒之地。
在这里,他遇到了雷纳德·冯·弗罗斯特男爵。
那时的男爵正值壮年,眼神锐利,亲自在流民中挑选青壮。
他的目光落在罗兰身上,儘管罗兰当时衣衫襤褸,面黄肌瘦,但那副骨架和眼神里的凶悍藏不住。
“你会打架吗?”男爵问。
罗兰没说话,只是猛地一拳砸在旁边一块半人高的石头上。
石头没碎,但他的拳头擦破了皮肉,流了满地的鲜血,露出底下坚硬的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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