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帐风波过去后,刘承宇的日子似乎又恢復了平静,但又有些不一样了。
李过没有再给他安排什么惊心动魄的任务,但营中那些桀驁不驯的亲兵们,看他的眼神里,明显多了几分敬畏。没人再把他当成一个可以隨意呵斥的酸丁,就连分发食物的伙夫,给他和刘老实的饼子,似乎都比別人的要厚实一些。
刘承宇乐得清閒。他牢记父亲“木秀於林”的告诫,刻意减少了在李过面前露脸的次数,大部分时间都和父亲待在一起,像一块石头一样,默默地观察著这个庞大而混乱的营地。
在平静中积蓄力量,在观察中寻找机会。
队伍在一片相对安全的山坳里扎营休整,一待就是好几天。这让刘承宇有机会看到更多战场之外的景象。
营地不是一座孤岛。每天清晨,都会有附近村镇的百姓,挑著担子,小心翼翼地来到营地外围。他们被称为营贩,卖的东西五八门。有自家种的几颗蔫了吧唧的青菜,有偷偷藏起来的几斗粗粮,甚至还有女人拿自己纳的鞋底、缝的布巾出来换点活命的吃食。
起义军的士兵们,则会用战斗中私藏的铜板,或者几块从大户人家抢来的破布,去和他们交易。
这是一个微缩而畸形的市场,充满了乱世独有的规则。没有官府的度量衡,交易全凭一双眼睛和討价还价的本事。
刘承宇和父亲刘老实也混在其中。刘老实是庄稼人,对这些东西很在行。他拉著刘承宇,低声教他如何分辨粮食的成色,如何从一个人的气色和穿著,判断他是不是快要活不下去的亡命徒。
“你看那个人,”刘老实朝一个卖草药的乾瘦老头努了努嘴,“他卖的都是些不值钱的清火草,但眼神却总往卖粮的那边瞟。说明他家里已经断粮了,出来卖药只是最后的挣扎。你要是想买他的药,价钱就能往下压得很低。”
刘承宇听著,心里却泛起一阵酸楚。这哪里是生意经,分明是这个时代最残酷的生存法则。
除了营贩,营地里还有另一道风景线——女人和孩子。
不是所有被裹挟的家眷都是累赘。一些手巧的女人,会聚在一起,帮士兵们缝补破损的衣甲和旗帜。她们没有工钱,报酬就是能优先分到一些稀粥和残羹剩饭。孩子们则像野草一样,在营地里疯跑,他们会为了一块饼渣打得头破血流,也会在看到士兵们操练时,有样学样地挥舞著树枝,眼神里充满了对力量的渴望。
刘承宇看到一个大约七八岁的男孩,正费力地用一块石头,把一根捡来的铁钉砸扁、磨尖,想把它做成一个箭头。他的手指已经磨破了,但脸上却满是专注。
这个时代的儿童,没有童年,只有生存。
这些琐碎而真实的画面,比任何史书上的记载都更能让刘承宇感受到这个时代的脉搏——那是一种混杂著绝望、麻木,却又在夹缝中顽强求生的力量。
一天,刘老实看著那些用破布换粮食的士兵,嘆了口气,对刘承宇说:“承宇,咱们不能光靠將军赏饭吃。赏赐总有用完的一天,人得有个自己的营生才踏实。”
刘承宇深以为然。他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他要的不是一时的安稳,而是能持续创造价值、让自己不可或缺的能力。
“爹,你有什么想法?”
“我想著,咱们能不能也做点小买卖?”刘老实搓著手,有些不確定地说,“我瞧著,营里兄弟们的草鞋,没几双是好的。行军打仗,最费的就是鞋。我会编草鞋,手艺不比別人差。你要是能从李將军那里,帮我要来些稻草,咱们编了鞋卖给兄弟们,换点铜板或者粮食,总是个进项。”
刘承宇眼睛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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