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静心诀(求收藏追读)
许砚指了指米缸后方浓重的一片阴影。
“自己处理伤口,前屋有动静的话我会应付。”
林清婉靠著冰冷的缸壁滑坐下去,整个人虚弱到了极点,只能无力点头。
“多…谢……”
许砚不再多言,转身回到前屋。
他刚將油灯重新点燃,豆大的灯火跳动了还不到两下——
“砰!砰!砰!”
沉重而粗暴的拍门声震得整间屋子都在嗡鸣!
紧接著,是凶神恶煞的吼叫。
“开门!镇玄司办案!磨蹭什么!”
杂乱脚步声迅速逼近,火把的光亮透过门缝和窗纸渗了进来,將屋內的光影搅得一片混乱。
许砚的呼吸骤然一滯。
柴房那扇破窗,正对著巷子!
火把的光影已经投了进来,在地上疯狂舞动,一旦被发现镇玄司发现窝藏通缉犯,后果不堪设想!
“砰!砰!砰!”
这一次,砸门声震得自家门板上的灰尘簌簌直落!
“开门!缉拿要犯!再不开门,以同党论处!”
门外暴喝声的主人,正是下午在北码头瞥见的一个满脸横肉的镇玄司小头目。
许砚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深呼吸了一口气,甚至刻意放缓了动作,理了理身上因方才忙乱而微皱的青衫。
然后,他才慢悠悠伸手拉开了大门门閂。
门外,四个身穿黑衣劲装、腰挎铁尺的镇玄司官差煞气腾腾堵在门口。
为首的横肉汉子,被火把映照的脸庞油光狰狞。
他的目光像两枚淬了油的钉子,越过许砚的肩膀,贪婪刺向屋內每一个角落。
“官爷深夜驾临,不知有何贵干?”
许砚侧身让步,不卑不亢地问,语气里没有半分多余惊慌。
“少废话!”
横肉汉子一把將他粗暴推开,眼神像是要將这屋里的一切都生吞活剥。
“有没有看见一个穿青布道袍的女人?受了伤的!”
“道袍女子?”
许砚任由他打量,坦然一指屋內。
“在下一直在此处看书,未曾见过,这铺子就这么大,官爷若是不信尽可搜查。”
他神態自若,活脱脱一个被打扰了清修的倒霉书生。
横肉汉子狐疑盯著他,目光再次扫过铺內——书案上的笔墨摆放有序,墙角掛著几幅待乾的字画,空气里是挥之不去的墨香,確实不像藏污纳垢之地。
“搜!”
汉子喉咙里挤出一个字,眼中凶光不减。
两个如狼似虎的小吏立刻衝进了后屋!
翻箱倒柜、掀桌踢凳的声音顿时响成一片!
粗暴的动静仿佛要將这间小屋拆散架!
许砚站在门边面无表情。
冷汗无声浸透了內衫,又湿又凉。
他全部感知匯聚於耳,捕捉著后院柴房任何一丝微响,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林清婉,千万別出声!
时间在粗暴翻找声和火把燃烧的噼啪声中被拉长,好似成了一种酷刑。
终於,脚步声从后屋传来。
两名小吏回到门口,对著横肉汉子摇了摇头。
“头儿,里里外外都翻遍了,没找到!”
横肉汉子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阴鷙目光再次钉在许砚的脸上,试图从他脸上找出破绽。
许砚坦然回视,眼神清澈温润,还带著读书人特有的几分无奈。
“哼!”
横肉汉子最终什么也没看出来,重重冷哼一声。
“走!下一家!就是掘地三尺,也得把那妖道给老子揪出来!”
他恶狠狠瞪了许砚一眼,带著手下骂骂咧咧离去。
火把光亮和脚步声渐渐远去,巷子重又回归死寂。
“哐当。”
许砚关上门,整个后背重重靠在了冰凉门板上,双腿一阵发软,胸口心臟几乎要撞破肋骨跳出来!
他急促喘息著,直到剧烈心跳稍稍平復,定了定神,吹熄油灯后,再次摸黑走向后院柴房。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借著门缝透进的月光,他看见林清婉依旧蜷缩在米缸后的阴影里。
她正用牙齿咬著一截布条末端,艰难给自己左臂上深可见骨的伤口打结。
她脸色白得像浸过水的宣纸,额头上全是冷汗。
见到许砚进来,她眼中劫后余生的恐惧才化作浓得化不开的感激。
“他……他们走了?”
她的声音虚弱得发飘,显然惊魂未定。
“嗯,走了。”
许砚蹲下身,借著微光仔细查看她的伤口。
伤口边缘的皮肉焦黑翻卷,像是被某种力量灼烧过,还带著一种诡异腐蚀感,暗红色血珠正不断向外渗出。
“这伤……?”
林清婉疼得倒抽一口凉气。
“是……镇玄司的玄煞煞气,沸血境高手的煞气能直接侵蚀灵力,污秽法器……我那点护身灵光,一击即溃,根本躲不开……”
“你说的符文……到底是怎么回事?”许砚沉声问道。
林清婉沉默了片刻,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她再次揭开了怀中布包一角,露出了巴掌大的不规则青石板。
月光下,石板上诡异的纹路竟像是有生命般在微微扭曲蠕动!
“就是它……”
林清婉指著石板上的纹路,指尖因为虚弱而微微颤抖。
“我在淮江江底一处隱秘的礁石缝隙里发现了它,这些符文……像是有生命一样,能隔著水吸噬靠近生灵的精纯气血!我怀疑……水下还有更多,若不及时毁掉源头……这沿岸迟早会变成一片死域!”
她眼中满是焦急与忧虑,似是真正为苍生而忧心如焚!
许砚凑近了细看,扭曲的纹路让他產生了一阵阵眩晕和心悸。
他伸出手轻轻触碰了冰冷的石面,一股阴寒怨毒气息瞬间顺著指尖钻了进来!
他猛地缩回了手!
这种感觉……与他箱底那块玉佩昨夜发烫时的灼热截然相反,不过同样充满了非人的力量!
“清霄观……派你来查这个?”
“是云松子师叔亲下的法諭。”
提到师门长辈,林清婉的眼神黯淡下去,透著委屈。
“师叔说淮江近期有异动,命我查清根源,权当宗门歷练……可我没想到……”
她咬著苍白的嘴唇,没有再说下去。
清霄观,云松子!
许砚心中瞭然,这位嫉恶如仇、修为高深的道门长老名號,他穿越这三载亦是有所耳闻。
“镇玄司为何要阻拦你?甚至……想要灭口?”
许砚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我不知道!”
林清婉茫然摇头,满脸都是困惑与愤怒。
“我刚带著这块石板浮出水面,就被一个满脸横肉的镇玄司官差带人围住了!我本想说明情况,交出证据,谁知道为首的人一看清石板上的符文,脸色就变了,二话不说就对我催动杀招!”
她顿了顿,声音里带著一丝颤抖。
“就好像……此物是什么天大的禁忌!”
“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必须把这块石板送回清霄观!”
林清婉握紧石板,声音虽弱却字字透著决绝。
“只有师门长辈才有能力破解这上面的邪符,找到根除之法!”
“否则……此地必会生灵涂炭!”
话一说完,她眼中的光又被巨大绝望吞噬。
“可是……镇玄司的人为了抓我,在四座城门处都布下了天罗地网……”
她气息微弱,灵力被煞气死死压制,根本无法运转。
“我……我根本出不了城……”
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只剩下无力。
许砚沉默了。
理智在他脑海中嘶吼:送走她!立刻!马上!连同那块烫手的石板一起!
这趟浑水绝不是他一个穷酸书生能趟的!
可他的目光无法从林清婉那张苍白而决绝的脸上移开,无法不去想北码头那些被吸成乾尸的无辜渔民……
“袖手旁观”四个字,此刻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缓缓站起身。
“你先安心养伤,稳住伤势要紧。”
“我去给你找些吃的和水。”
许砚转身走出柴房,夜色笼罩下的小院更显孤寂。
经过床铺时,他的脚步猛地一顿,目光死死盯著床底的破旧木箱。
屋里静得可怕,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挣扎了数息,他终是俯身,將箱子拖了出来。
“吱呀——”
箱盖开启,昏暗中,水纹玉佩静躺在旧衣物上,自身体散著一层微弱的莹光。
入手温润,昨夜那股灼人热意已然退去,只剩一片细腻凉意。
他將玉佩举起,凑到窗欞缝隙透进的惨白月光前。
玉佩內部的水波纹理在月色下竟似在活物般流淌,透著一股温养万物的生机,而石板符文却是狰狞邪异的吞噬。
一生,一死。
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为何会通过他產生联繫?
昨夜的发烫,是警示?
还是……共鸣?
无数疑问在他的脑海打转,太阳穴突突直跳。
最终,他还是將玉佩放回箱底,盖紧了箱盖。
想这些没用,活下去才是第一要务。
取来两个冷硬的馒头和一碗清水,许砚回到了柴房。
林清婉虚弱地倚墙而坐,听闻脚步声才费力掀开眼帘。
“多谢先生……”
她的嗓音微弱,几不可闻。
她接过食物,小口啃著馒头,姿態很慢,即便身处这般境地,举手投足间依旧透著骨子里的教养。
许砚本想开口询问玉佩来歷,可话到嘴边,看著她苍白的脸,又咽了回去,转而指了指那块邪异石板。
“这种符文,你可认得?”
林清婉艰难咽下一口食物,轻轻摇头。
“从未见过,师门的典籍中亦无相关记载。”她的声音里透著一丝凝重,“此等符文的笔法阴邪至极,恐怕是某种早已失传的古老邪术……”
许砚默然頷首,不再多问。
他转身预备离开,身后却传来了林清婉的呼唤。
“先生,还未请教恩公高姓大名?”
“许砚。”
“许先生……”
林清婉似乎下了某种决心,她挣扎著从贴身衣袋里摸出一个用青布作封皮的扁平小册。
册子封皮上,是三个娟秀的簪小楷——《静心诀》。
“此物,赠予先生。”
她將册子递出,目光清澈,满是诚恳。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这本是我清霄观入门弟子必修的基础心法,算不上什么高深妙诀,却有凝神静气、固本培元的功效。先生於我有再生之德,清婉別无长物,唯以此物,聊表谢意。”
小册入手,尚带著女子余温与草药清香,许砚的目光落在封皮“静心诀”三个字上时,呼吸骤然一停!
凝神静气?
这不正是他此刻最渴求的东西吗?!
穿越而来的“言出法隨”,是他的倚仗,更是悬於头顶的利剑。
规则力量狂暴难驯,每次动用都让他心神俱疲,是他心底最深沉的隱患。
倘若这《静心诀》真能帮他稳固心神,驯服那股力量……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郑重地將小册子收入怀中,仿佛收起的是自己的下半生。
“多谢林道长。”
回到臥房,閂好门,点燃油灯。
豆大火光摇曳,映著他难掩激动的心绪。
他翻开《静心诀》,册页已有些泛黄,边角也起了毛边,里面的字跡却秀丽工整,一笔一划都透著用心,显然是林清婉亲手所录。
心法口诀並不艰深,核心在於调和呼吸,引一丝若有若无的天地灵气洗涤心神,以求灵台清澈明净。
许砚依著法门,在床榻上盘膝坐定,闔目调息。
心念一沉,脑海中却翻江倒海。
淮江水底的枯骨,石板上活物般扭曲的邪符,还有镇玄司校尉不带一丝温度的眼神……
一幕幕画面交错闪回,扰得他心浮气躁,连呼吸节奏都乱了。
他咬了咬牙,强迫自己摒除杂念,一遍遍在心中默诵朴实无华的道韵口诀,將所有意念集中在一呼一吸的韵律上。
不知究竟过了多久,耳畔那些纷乱思绪竟真的如潮水般缓缓退去。
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下来,只剩下他自己悠长而平稳的呼吸声,以及窗外夏虫不知疲倦的低吟。
心神,前所未有沉淀下来。
就在此刻,一种奇异感知在他体內悄然甦醒。
他“感觉”到了!
一丝丝、一缕缕肉眼不可见的气流,正伴隨著他的吐纳,从周身无数毛孔悄然渗入,匯入四肢百骸!
气流所经之处,所有焦躁与不安都被一一抚平,只余下一片澄澈空明。
正是在这片空明之中,许砚第一次真切“內视”到了自己体內那股力量!
始终在他体內横衝直撞的桀驁力量,此刻温顺下来,隨著《静心诀》的法门运转,一股无形之力梳理著桀驁的规则之力,让其井然有序在经脉中缓缓流淌!
紧接著,一缕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暖流,自丹田深处悄然升腾!
暖流迅速扩散至全身。
昨夜强行催动能力留下的臟腑欲裂痛楚,正被这股暖流飞快滋养、修復!
成了!
《静心诀》真的能驾驭他这身匪夷所思的能力!
漫长而绝望的黑夜竟在尽头为他推开了一扇通往全新世界的大门!
从今天起,他不再是那个隨时可能被自身力量反噬的破落书生。
他,终於握住了能让自己真正安身立命的本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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