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女娃
“看那把枪!是汉阳造88式步枪!枪身很旧了,是当时华夏军队的主力装备之一!”
“从战场环境和废墟的建筑风格来看,极有可能是淞沪会战之后,战线向內陆推进的某个阶段!时间大约在1937年底到1938年之间!”
“那个穿越者……那个叫陈墨的年轻人……他掉进了真实的歷史里!”
这个结论,让所有听到的人都感到一阵头皮发麻的寒意。
他们不再是旁观者,不再是看著一部电影。
他们正在通过一个神秘的天幕,实时直播一个现代人,在八十多年前那场地狱般的战爭中的真实求生。
而画面中的主角,陈墨,对此一无所知。
人们看到他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然后小心翼翼地,从土坑里举起了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武器。
他的这个举动,让无数观眾的心都揪了起来。
陈墨高举著双手,缓缓地从土坑后面站了起来。
他怕嚇到那个小女孩。
他更怕小女孩因为紧张,一枪打过来。
他毫不怀疑,那把老旧的步枪,足以轻鬆地將他的脑袋打成一个烂西瓜。
“你……你好。”
陈墨的声音乾涩而沙哑,他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温和无害。
“別……別害怕,我不是坏人。”
那个女娃娃兵显然被他突然的站起嚇了一跳,身体猛地缩回了墙后。
但很快,她又鼓起勇气,再次探出头来,手中的步枪下意识地举了起来,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陈墨。
虽然她的手臂因为枪的重量而微微颤抖,但她的眼神却透著一股狠劲。
“你是什么人?!”她的声音清脆,但因为紧张而有些尖利,带著浓重的地方口音,陈墨勉强能听懂,“为什么穿成这样?!”
“我……我……”陈墨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的t恤和大裤衩,“我……我是个平民,路过这里,遇到了爆炸,衣服都炸没了,就剩下这些。”
这是一个漏洞百出的谎言,但他实在想不出更好的解释。
“平民?”女孩的眼神里充满了怀疑,“这里的村民早就跑光了!你是哪里来的?”
陈墨的大脑飞速运转。
他不能说自己是未来人,说出来要么被当成疯子,要么……他不敢想后果。
因为就在他念头一闪,想说出“我是从2025年未来”这几个字时,他的心臟猛地一抽,一阵钻心的剧痛传来,让他瞬间眼前发黑,差点栽倒在地。
【警告:禁止向当前时空的原住民透露任何有关未来的信息,违者將立即遭受心臟骤停死亡惩罚。】
一道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机械声,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
陈墨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明白了。
这是规则。
是束缚。
是他穿越之后,必须遵守的铁律!
他不能预言,不能剧透,不能当一个“先知”。
他只是一个被扔进过去的普通人,唯一的优势,对歷史的了解,被一把最致命的锁给锁住了。
“我……我是从南边逃难过来的。”陈墨强忍著心臟残留的悸痛,脸色苍白地编造著自己的身世,“家里人都被小日本……被东洋鬼子杀光了。我一个人跑散了,也不知道这是哪儿。”
他说到“东洋鬼子”的时候,刻意加重了语气。
果然,听到这个称呼,女孩眼中的敌意稍微减弱了一些。
她的眼神黯淡了下去,握著枪的手也垂下了一点。
显然,陈墨的这番话,勾起了她同样痛苦的回忆。
“这里是……赵家集。”女孩低声说,“刚刚被鬼子占了。我们……我们连……被打散了。”
她的声音里带著哭腔。
连队被打散了。
这几个字轻飘飘的,但陈墨知道,这背后意味著什么。
意味著她所有的战友,她的长官,可能都已经牺牲了。
只剩下她一个人,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抱著一支枪,躲在这片废墟里。
陈墨的心像被一只手狠狠地揪住了,又酸又疼。
他看著女孩单薄的身影,看著她那双故作坚强的眼睛,之前所有的恐惧、迷茫和对自身命运的哀嘆,在这一刻,都被一种更强烈的情感所取代。
那是怜惜,是愤怒,更是作为同胞,血脉里与生俱来的保护欲。
他不再去想自己该怎么活下去,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他要保护这个女孩。
“你……你叫什么名字?”
陈墨往前走了两步,语气放得更轻了。
“不许动!”
女孩立刻又举起了枪,警惕地喝道。
“好,好,我不动。”陈墨立刻停下脚步,高举的双手纹丝不动,“我没有恶意。你看,我手无寸铁。这个地方太危险了,我们得赶紧离开。你一个人,不安全。”
女孩咬著嘴唇,不说话,只是用那双大眼睛警惕地打量著他。
陈墨知道,自己必须取得她的信任。
他看了看四周,目光落在最初看到的那具牺牲的士兵身上。
他鼓起勇气,指了指那边。
“那是你的战友吗?”
女孩顺著他指的方向看了一眼,眼神瞬间变得通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但她倔强地忍著,没让它掉下来。
“是我的排长。”她哽咽道,“他为了掩护我……才……”
“我们不能让他就这么躺在这里。”陈墨沉声说,“鬼子隨时可能回来。我们得找个地方,把他好好安葬了。入土为安。”
“入土为安”这四个字,似乎触动了女孩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在华夏人的传统观念里,这是对逝者最大的尊重。
她眼中的警惕,终於慢慢地,被悲伤所取代。
她放下了枪。
“你……你过来吧。”
她低声说,声音里带著疲惫和无助。
陈墨缓缓地走了过去,每一步都走得很沉重。
他走到女孩面前,才发现她比自己想像的还要瘦小,军装在她身上空荡荡的,像偷穿了大人的衣服。
“我叫陈墨。”
他轻声自我介绍。
女孩抬起头,看著他。
在这么近的距离下,她能看到陈墨脸上还残留著泥土,眼神里充满了她看不太懂的复杂情绪,有悲伤,有同情,还有一种很坚定的东西。
她迟疑了一下,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
“我叫林晚。晚霞的晚。”
【天幕之外·现代世界】
“他成功了……他取得了那个孩子的信任。”
无数观眾鬆了一口气。
“这个叫陈墨的年轻人,心理素质很强啊。从刚开始的惊慌失措,到这么快就冷静下来,还能想到用安葬烈士的方式来获取信任。”
一个犯罪心理学家在电视节目上分析道。
“更可贵的是他的善良。”旁边的主持人补充道,“在那种自身难保的情况下,他首先想到的,是保护那个比他更弱小的孩子,是尊重牺牲的英雄。他之前在网上跟人对线,骂得很难听,我以为他是个暴躁的键盘侠。但现在看来,他的心中有最朴素的家国情怀和人性光辉。”
“键盘侠”这个词,让无数正在观看天幕的年轻人,感同身受。
他们中的很多人,也曾像陈墨一样,在网上为了民族和歷史,与人爭得面红耳赤。
他们也曾幻想过回到过去,手刃仇敌。
可当他们看到陈墨真的身处那片地狱时,他们才明白,和平年代里敲下的每一个愤怒的字符,在真实的战爭面前,是多么的苍白无力。
而陈墨,这个曾经和他们一样的键盘侠,正在用他的行动,践行著他们所有人的幻想和愤怒。
天幕的画面,成为了连接两个时代的桥樑。
现代的人们,通过陈墨的眼睛,看到了一个他们只在书本和影像中见过的,充满了血与火的华夏。
而这份看见,註定沉重而悲伤。
画面中,陈墨和那个叫林晚的小女孩,开始艰难地,用手,用刺刀,在那片坚硬的、被鲜血浸染过的土地上,为牺牲的排长挖著一个简陋的坟墓。
夕阳的余暉將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焦黑的土地,断壁的村庄,两个倖存者,和一个新生的土坟。
这便是天幕降临的第一天,呈现给全世界的,一幅来自过去的,悲伤的画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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