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是突然將一叠货单拍在他胸口上,“把这些该死的编號都对上,错一个数,全组都得喝西北风!”

午休时,老杰克会掏出锈跡斑斑的铁饭盒,一边嚼著冷掉的醃牛肉三明治,一边用从不离身的匕首在木箱上划出各种复杂绳结的打法。

“纽约港不养废物,”他啐了一口唾沫,“要么用你的脑子学,要么滚回你的土豆田里去。”

肖恩学得很快。他敏锐地注意到老杰克每次检查货单时,只要下意识地摸一下左耳,那就是发现紕漏的信號。

他也默默记下了不同国籍船员给小费的偏好,英国水手喜欢直截了当。

而义大利人则更看重表面的客套。需要微微躬身,才会將小费“不经意”地塞进对方口袋。

第十二天的傍晚,当肖恩独自协调完一艘利物浦货轮全部卸货流程,没出半点差错时,一直沉默旁观的老杰克罕见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还不赖,小子。”老人从油腻的工作服內兜里掏出半品脱廉价的威士忌,塞进肖恩手里。“收好了,別让工头的狗鼻子闻到。”

这时,一个黑髮的爱尔兰壮汉凑了过来。“嘿!我闻到家乡泥土的芬芳了!”来人是汤姆·杜克,比肖恩早来三年的同乡。

夕阳沉入哈德逊河,將码头的木板染成深沉的褐色,潮湿的空气让一切都显得厚重。

汤姆熟练地在生锈的锚桩旁蹲下,用他那粗糙的手指,像摆弄缆绳一样灵巧地撬开了酒瓶盖。

这是过去三年里,他从杰克那里学到的眾多生存技能之一。

“喏,师父,”他带著浓重的科克郡口音,恭敬地將酒瓶递给杰克,“按老规矩,得您先来。”

老杰克接过酒瓶时,肖恩注意到老人眼中闪过一丝欣慰的光芒。

劣质的威士忌在三人手中传递,灼烧著喉咙也温热了疲惫的身体。

当汤姆眉飞色舞地讲著家乡一个醉汉,试图牵著羊闯进妓院的下流笑话时。

连杰克那被烟燻得焦黄的鬍鬚都难以抑制地抖动起来。

老码头工试图用生满老茧的手掌按住脸上的笑意,但嘴角咧开的弧度却暴露了一切。

汤姆立刻捕捉到这难得的讚许,他转头衝著身旁的肖恩。两条浓密的眉毛开始了极具表现力的跳动。

同时他的脖子猛地向后一仰,下巴高高抬起,像只刚打贏架的海鸥般昂起了头。

潮水在远处轻轻拍打著船舷,哗...哗...,像老水手哼唱的船歌般舒缓悠长。

酒瓶在夕阳下折射出琥珀色的光晕,这一刻的粗糲与温情,就像海风里混著的咸腥味,苦涩中透著暖意。

从此,肖恩在码头有了自己的位置,他不再是那个需要处处被提点的“菜鸟”。

他懂得在搬运巴西咖啡豆时如何“不小心”让一两袋跌落在不起眼的角落,成为工友们深夜提神的额外福利。

也学会了在海关检查官来巡视时,用特定节奏的口哨声提醒大家藏好私货。

当他在第三周成功调解了义大利搬运工和波兰水手的斗殴衝突后,连最排外的犹太商人都开始对他点头致意了。

每当夜幕降临工作告一段落时,肖恩和汤姆总爱爬上码头深处那台老旧的蒸汽悬臂起重机。

汤姆从工装裤口袋里掏出一包皱巴巴的好彩香菸,小心翼翼地抖出两根。

火柴划亮的瞬间,两张被海风吹得粗糙的脸在火光中一闪而过。

“都柏林的利菲河畔,这会儿该飘著烤麵包的香味了。”肖恩深吸一口烟,望著远处自由女神的火炬在雾中若隱若现。

汤姆闻言咧嘴一笑:“科克郡的牧羊人,怕是正赶著羊群回家呢。”

起重机的悬臂隨著潮水的节奏微微震颤,他们肩並肩坐著,菸头的红光在黑暗中忽明忽暗,像两盏微弱的灯塔。

在这座用钢筋水泥写就的丛林里,这样的夜晚,这样简单的陪伴,比曼哈顿银行里的任何財富都来得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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