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自幼记诵,不敢或忘。至於俗务,实是那些卜辞祭文,本就条目繁复,为记诵分明,小子斗胆自习了一些归纳剖析之法,今日不过是现学现卖,让女郎见笑了。”

“好一个现学现卖。”谢道韞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带著一种审视和探究,

“庄內主书徐伯,年事已高,於帐目文书常感力不从心。你心思縝密,正好可以襄助一二。我欲设一『主书佐吏』之职,由你担任,协同徐伯,先从整理田契帐簿做起。此是实务,也是考验。你,可敢一试?”

巫然心中微震,面上却竭力保持平静。

主书佐吏,虽仍在奴籍,却已是能接触家族核心事务的“吏”,而非寻常劳役的“奴”。这是他挣脱枷锁的第一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他深深一揖,声音微颤,却字字清晰:

“蒙女郎不弃,擢於微末。巫然,愿为谢家效力。”

女郎此议一定,未及三日,便已在府中悄然传开。

这日恰是休沐,风日晴和,谢氏一门的子弟照例在宅邸水榭中集会。

谢道韞的从兄谢朗,正与人辩论玄理,却见府中的老主书徐伯,竟失了体面,跌跌撞撞地寻了过来。

徐伯年近甲,为谢家效力三十余载,一向以持重闻名,此刻却眼眶泛红,衣冠都有些不整。

他將谢朗拉至一旁无人处,声音带著哭腔,压抑著说道:“朗公子,您可要为老奴做主啊!”

谢朗眉头一皱:“徐主书,何事惊惶如此?”

“公子啊!”徐伯用袖口揩著眼角,声音里满是仓皇与委屈,

“还不是因为前几日那『两熟法』的事!非是老奴不尽心,实是那些佃户刁顽愚昧,油盐不进,强推不得啊!可……可道韞女郎不这么想,她嫌老奴办事不力,把事情搞砸了,心里已经对老奴存了芥蒂!”

谢朗心中一动,知他所言非虚。田庄之事,他亦有耳闻。

老徐见他不语,更是悲声说道:“就因为老奴没办好差事,那巫然不过是仗著几句言巧语,解了老奴解不开的局,女郎便將他视作能人,反倒显得老奴昏聵无用!

如今,她竟新设一『主书佐吏』,要提拔那北来家奴巫然!公子,这哪是提拔,这分明是觉著老奴无能,安插一个人来架空我啊!”

他越说越是激动,声音都在发颤:“我徐氏三代,皆为谢家部曲,是府上生养的家生子!老奴在主书位上三十年,帐簿文册,何曾有过半分差池?

犬子也已粗通文墨,就盼著能承了老奴的衣钵,继续为谢家效死。这佐吏之位,本该是我儿的!

如今……如今这不光是提拔一个贱奴,这是拿老奴的无能,来给那小子当垫脚石啊!”

说到最后,他声音又压低几分,带上了一丝阴狠的揣测:“朗公子,您是主家男丁,看得比女郎更远。那巫然不过是仗著懂些巫祝之流的邪门歪道,借著田庄之事,蛊惑人心。

如今更是常得女郎召见,孤男寡女,清谈玄远,以诡言媚上,博取女郎欢心,此人用心叵测,恐非正道!

长此以往,於女郎清誉,於我谢家门风,皆有大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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