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无咎四人端坐下方，认真听符长鸣开讲。
“所谓炼气，便是炼精化气。”符长鸣开篇直指大义，“引导天地灵气入体，与自身精元相合，化为法力。这一步只要成了，那就是修士，踏上修行大道的第一步。”
“炼气为修行之基，需达到一心一意、心无杂念之境，方能入定。”
“因此，你们首要掌握的是静坐冥想。”
“现在注意我的姿態。”
符长鸣盘腿坐在蒲团上，全身放鬆，双眼微闭，胸膛轻微起伏几次之后归於平静，呼吸变得悠长缓慢。
同时，他的双手放在膝上，手上掐诀，进入一种奇异的状態。
静室內泛起无形的波动，姬无咎稍有察觉，而旁边的宇万景却眼中异色，显然更早发现了。
“天地灵气？”
姬无咎心里猜测，也明白了有无灵根的差距。
符长鸣保持了几息便睁开眼，问道：“如何？”他的目光落在宇万景的身上。
宇万景跃跃欲试，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冥想之精要，是摒除杂念，降伏心猿意马，达到物我两忘，方能掐诀引气。”符长鸣笑了笑，说道：“引气这一步先不谈，你们先尝试该怎么入定。”
四人都在蒲团上盘腿而坐，学著刚才符长鸣的动作，摆出了静坐冥想的姿態。
“静坐之姿不必完全学我，保持端正即可，找到一个自己最舒適的状態。”
“姿態为表，己心为要。”
符长鸣一个个矫正四人的静坐姿態，循循善诱，讲解著要点，“这一步与灵根无关，更重悟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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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说去，就是能否『专注』。”
“人之心念此起彼伏，变化无常，最多不过几息便会走神，犹如野马脱韁，难以驾驭。你们都是初次静坐，不求能立刻入定，只需保持数十息专注就够了。”
姬无咎眼睛微闭，很快就约束住了自己的心神，符长鸣的声音在耳边渐渐降低，仿佛听不到了。
“这就成了吗？”
“好像没那么难，跟我感应青铜香炉的状態时差不多。”
如此想著，姬无咎的杂念升起，立即脱离了入定，然后察觉到符长鸣正注意著自己。
姬无咎睁眼与他对视了一眼，然后再次冥想。
符长鸣若有所思。
这四个庙生，宇万景是上品灵根，天资最高，庙祝有意栽培自是不用多说；竇世寧和韩珪出身权贵，两人进道庙之前，家中长辈必然已指点过修行法门，进入冥想並不难。
唯有这个姬无咎，虽是宗室子弟却无权无势，与平民无异，也没有灵根。
但反而是姬无咎第一个静坐入定，可见悟性极高。
“不错！”
符长鸣见四人在一刻钟內，都已成功掌握了入定的诀窍，拍了拍手让四人停下，“现在我教你们如何掐诀引气。”
“这一步，便是我等大羲修士与宗门修士最大的异处。”
说到这里，符长鸣面容严肃。
他正襟危坐，说道：“我们大羲修士在引气之前，要炼化香火。香火乃万民信力凝聚，由无形之意念转为有形之灵物，可助修士聚精会神，灵识敏锐，更易感应到天地万物之气与乾坤灵机，轻鬆修成法力，修行难度大大降低。”
“有了香火，不需灵根也能修行。”
“有了香火，不需数百年服气餐霞、千锤百炼，法力也可日益精进。”
“有了香火，不需高绝无伦的天资与钟灵毓秀的机缘，亦能逆天改命，寄望大道。”
符长鸣的声音鏗鏘有力，让四人听著热血沸腾。
然而，姬无咎却心生疑惑。
他以前在书院时早知香火有种种助益，但在所学的经史道典上，从未提及香火的缺处，似乎有百利无一害。
如果真是这样，天夏早就没有宗门修士了。
但事实不然。
那些修仙宗门的修士，在天夏各洲屡见不鲜，许多名山大川都流传著隱世宗门的传说，只是凡人难以触及。
“香火是修士攀升大道的一条捷径。”
符长鸣继续说话，他的语气放缓下来，“但你们不要以为，依靠香火修行就可高枕无忧了。相比宗门修士，我等以香火走上道途的修士，有个最大的劣势。”
“是什么？”
宇万景沉不住气问道。
符长鸣看著宇万景，郑重回答：“不得长生。”
“啊？”宇万景脸色一呆。
他脸上露出茫然，从小在书上所读的那些大羲修士的传说事跡，飞天遁地，搬山填海，哪个不是活了数百年甚至更久的，怎么会不得长生呢？
以他的聪明隨即反应过来，长生是相对的。
大羲修士的寿数远超凡夫俗子，而同等道行的宗门修士，必然能活得更久。
竇世寧和韩珪都没什么反应，显然早就知道了。
姬无咎也吃了一惊。
“符讲习，这长生的差距有多大？”宇万景忍不住又问。
“炼气筑基时，寿数相差不过数十年；金丹之后，寿数相差以倍数计；待到炼就元神法相，那更是天壤之別了。”符长鸣面露几分遥想，“具体是什么样，非我所能知悉。”
宇万景沉默了。
姬无咎三人倒是较为平静。
他们没有灵根，如果没有香火连修士都做不成，所谓“不得长生”，都是无根之木。
宇万景却不同，他是上品灵根，可以凭自身天资修行求道，有望长生。
静室里落针可闻。
符长鸣看著宇万景，似乎在等待他的回应。
姬无咎也明白过来了，符长鸣在传授炼气之前揭出“不得长生”，並非说给自己听的，而是专门告诉宇万景的。
凡是有灵根的大羲修士，在修行之前应该都会经歷这一遭。
不得长生的弊端，现在不说，以后也会知道。
这些有灵根的修士，將来可能对朝廷心生怨懟，於是修行前就说清楚，免除后患。
实际上，宇万景別无选择。
他不可能退还天羲敕印，离开道庙，去寻找那些飘渺无踪的宗门。
一是找不到。
二是，大羲皇朝统治天夏超过万载岁月，便是那些宗门也不可撼动，承认大羲为天夏之主。即使进了宗门，也不见得就比在大羲更有前景，不能保证一定能得长生，何必捨近求远。
姬无咎心想，此时此刻，恐怕庙祝正在暗中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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