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粥的热气氤氳上升,模糊了安娜镜片后的眼睛。她小心翼翼地舀起一勺,凑到唇边轻轻吹了吹,才送到萧楚兰嘴边。

动作笨拙又认真,指尖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

萧楚兰的视线掠过她泛红的耳垂,落在那勺微微晃动的米汤上。

他张嘴,温热的液体滑入喉咙,带著穀物最朴实的甜味,暂时压下了身体深处如同被无数细小钢针反覆穿刺的酸痛。

“烫吗?”安娜小声问,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

萧楚兰没说话,只是摇摇头。

他的目光落在安娜因俯身而微微敞开的领口,一小片细腻的肌肤在昏暗的灯光下泛著柔光,伴隨著安娜紧张的呼吸轻轻起伏。消毒水味混合著她身上淡淡的、类似柠檬草的香皂气息,丝丝缕缕地钻进鼻腔,奇异地抚慰著杀戮后残留的冰冷戾气。

他吞咽的动作牵动喉结上下滑动,安娜的目光无意识地追隨著那微小的起伏,脸上热度更甚,慌忙垂下眼睫,又舀起一勺。

这细微的互动被一声尖锐的手机提示音粗暴打断。安娜嚇了一跳,勺子差点脱手,粥溅了几滴在萧楚兰盖著的被子上。

“对…对不起。”她手忙脚乱地去拿床头柜上萧楚兰那部屏幕碎裂的旧手机,瞥见屏幕上跳动的陌生號码和加密標记,心臟猛地一缩,下意识地看向萧楚兰。

萧楚兰眼神瞬间恢復了冰冷锐利,如同蛰伏的毒蛇甦醒。他伸手,动作因虚弱而略显滯涩,却带著不容置疑的力度从安娜手中拿过手机。

“餵。”他的声音沙哑,却透著冰碴般的寒意。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传来玛莎·克拉克森极力压抑却依旧能听出惊惶和愤怒的声音,背景音里似乎还有纸张被用力揉捏的窸窣声:“钱…准备好了。五万美金。旧钞。告诉我地点。立刻。马上。”她的语速极快,像被什么东西追赶著,“还有…你到底是谁?卢克·哈里森的死…跟你有没有关係?。你到底想从我和杰西卡身上得到什么?。”最后一句几乎是嘶吼出来的,恐惧彻底压倒了她的强势。

萧楚兰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看来卢克的死和邓斯特的垮台,像两颗重磅炸弹,彻底炸碎了这个好莱坞铁娘子的心理防线。恐惧是最好的催化剂。

“地点,日落大道,『暮色』咖啡馆,靠窗第三个卡座。半小时后。”萧楚兰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只准你一个人来。多带一个保鏢,或者报警…”他故意停顿了一下,满意地听到电话那头骤然加重的呼吸声,“…我就让『candy』小姐的故事,成为明天《洛杉磯时报》娱乐版的头条配图。我相信禿鷲之眼会非常乐意支付一笔丰厚的报酬。”

“你…。”玛莎的声音像是被扼住了喉咙,只剩下气急败坏的粗重喘息。

萧楚兰直接掛断,隨手將手机扔在皱巴巴的被子上,仿佛刚才只是处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看向安娜,脸上那丝冰冷瞬间融化,甚至带上点虚弱的疲惫:“安娜,能…再帮我个忙吗?”

“啊?你说。”安娜立刻挺直腰背,像接到重要任务的小兵。

“去…帮我买几件衣服,普通的就行,尺码…”他比划了一下自己的身体,“还有帽子和口罩。剩下的钱…”他示意安娜拉开床头柜的抽屉,里面躺著几张皱巴巴的美钞,是他仅存的现金,“…你自己留著。”

安娜看著那几张可怜的钞票,又看看萧楚兰苍白虚弱的脸,心头一酸,用力摇头:“不。不用你的钱。我有。我…我这就去。”她像是找到了某种支撑,飞快地起身,胡乱套上外套,“你…你好好休息。等我回来。”她抓起自己的小包,几乎是跑著衝出了公寓门,留下“砰”的一声轻响。

房间里再次安静下来,只剩下萧楚兰粗重的呼吸和窗外隱约的城市噪音。他闭上眼,意识沉入系统空间。那枚闪烁著冰冷光泽的【记忆碎片编辑器】静静悬浮著。时间紧迫,身体虚弱,他需要一张牌,一张能暂时稳住玛莎、甚至让她为己所用的牌。

目標锁定:玛莎·克拉克森。编辑內容…

一个清晰的、带有强烈暗示性的记忆碎片在他意识中构建成型——那是大约五年前,玛莎在一场私人慈善晚宴上,偶然结识了一位来自华盛顿的、背景深厚却极其低调的“华裔游说掮客”林先生(mr. lin)。这位林先生欣赏她的手腕,曾暗示过在必要时可以提供某种“无形的庇护”。记忆被刻意模糊了林先生的具体容貌和声音,只留下一个神秘的、能量巨大的、且对玛莎释放过善意的东方背影。

植入要求:强化这段记忆的真实感和重要性,植入一种“林先生是关键时刻唯一救命稻草”的潜意识暗示,並在见到萧楚兰时,將他的形象(尤其是眼神气质)与记忆碎片中模糊的林先生形象產生某种微妙的重叠联想。

【记忆碎片编辑器启动…锁定目標:玛莎·克拉克森…编辑指令接收…需近距离接触(十米內)…效果生成中…】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如同审判倒计时。

萧楚兰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虚弱感,挣扎著从床上坐起。仅仅是这个动作,就让他眼前发黑,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他掀开被子,双腿落地时一阵剧烈的酸软,差点跪倒。扶著墙壁,他一步一步,如同踩在上,挪到狭小的卫生间。镜子里映出一张毫无血色、眼窝深陷的脸,只有那双眼睛,漆黑如深潭,燃烧著不顾一切的疯狂。

他拧开水龙头,冰冷刺骨的水泼在脸上,带来短暂的清醒。他需要这幅样子,这幅刚从地狱爬出来的、虚弱却带著致命压迫感的样子。

“暮色”咖啡馆坐落在日落大道一个相对僻静的转角,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川流不息的车河。下午三点的阳光斜射进来,在深棕色的木质桌椅上投下温暖的光斑,空气中瀰漫著咖啡豆烘焙的焦香和甜腻的点心味道,慵懒的爵士乐若有若无。

靠窗第三个卡座。玛莎·克拉克森独自坐著,背脊挺得笔直,如同即將上战场的士兵。她穿著一身剪裁利落的深灰色香奈儿套装,妆容依旧精致,但眼下的乌青和微微颤抖的指尖暴露了她內心的惊涛骇浪。一个毫不起眼的黑色公文包放在她脚边,鼓鼓囊囊。她的目光死死盯著咖啡馆入口,每一次门铃响起,她的肩膀都会不受控制地绷紧一下。

当萧楚兰推开那扇沉重的玻璃门走进来时,玛莎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进来的男人穿著安娜匆忙买来的、明显不合身的廉价灰色连帽卫衣和宽鬆运动裤,帽子拉得很低,脸上戴著口罩,只露出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他脚步虚浮,身形单薄得像一阵风就能吹倒,每走一步都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扶著旁边的椅背才勉强稳住身形。这…这就是那个在电话里用“candy”把她逼得走投无路、让她联想到卢克公寓血案的人?一个看起来隨时会断气的病癆鬼?

然而,当萧楚兰踉蹌著走到卡座前,那双眼睛抬起,隔著口罩看向她的瞬间,玛莎浑身猛地一僵。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顺著脊椎骨瞬间爬满全身。那眼神…冰冷、幽深、带著一种洞穿一切的漠然和…一丝诡异的熟悉感?

【记忆碎片编辑器生效。目標精神防线出现波动…关联性植入启动…】

系统提示音在萧楚兰脑中响起的同时,玛莎的大脑仿佛被一道无形的电流击中。五年前那个慈善晚宴的记忆碎片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觥筹交错间,那个低调神秘的东方男人,那双在昏暗灯光下扫过她、带著一丝讚许和深意的眼睛…模糊的面容在意识中飞速旋转,竟隱隱与眼前这个病弱男人口罩上方露出的、疲惫却锐利如鹰隼的眼神…重合了?。

林先生?。不…不可能。林先生怎么会是这副样子?但…那种感觉。那种被强大猎食者注视、同时又带著一丝诡异“自己人”暗示的感觉…一模一样。难道是…林先生的人?或者…林先生遭遇了什么变故?

巨大的惊骇和混乱瞬间攫住了玛莎。她精心构筑的心理防线,在“candy”的威胁和这突如其来的“林先生”联想双重衝击下,轰然崩塌了一角。她放在膝盖上的手猛地攥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东西。”萧楚兰的声音透过口罩传出,沙哑虚弱,却带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他拉开对面的椅子,身体重重地跌坐进去,发出一声闷响,仿佛连坐稳都耗尽了力气。

玛莎的呼吸急促起来,她死死盯著萧楚兰的眼睛,试图从那片深潭中找到答案。那双眼睛里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疲惫和冰冷,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是偽装?还是…真的?

恐惧和一种被无形力量牵引的诡异感占据了上风。玛莎深吸一口气,强作镇定,但声音依旧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钱…在这里。”她將脚边的黑色公文包提起,放在桌面上,推了过去。沉甸甸的分量让桌面都轻微一震。

萧楚兰没有立刻去拿包,只是用那双冰冷的眼睛看著她:“卢克的事,邓斯特的事,与你无关。管好你的嘴,也管好杰西卡·帕克的嘴。『candy』的故事,可以永远埋下去。”他的话语如同冰冷的匕首,“我需要一个『朋友』,一个在好莱坞消息灵通、手腕灵活的『朋友』。玛莎,你觉得…你能胜任吗?”

“朋友?”玛莎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脸上肌肉扭曲了一下,但接触到萧楚兰那毫无波动的眼神,联想到“林先生”,那点愤怒瞬间被更深的寒意浇灭。这不是商量,是命令。是裹著衣的威胁。她毫不怀疑,如果拒绝,下一个身败名裂甚至人间蒸发的,可能就是她自己。

“…你想让我做什么?”玛莎的声音乾涩无比,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她认命了,至少暂时认命了。在这个神秘、虚弱却又散发著致命危险气息的男人面前,她引以为傲的权势和手腕,脆弱得不堪一击。

“等通知。”萧楚兰吐出三个字,终於伸手,將那个沉重的公文包拉到自己脚边。动作牵动了酸痛的肌肉,他闷哼一声,额头瞬间渗出更多冷汗。

玛莎看著他痛苦忍耐的样子,心头那点“林先生”的联想更加混乱。强大与虚弱,神秘与落魄,种种矛盾的特质在这个男人身上交织,让她完全无法看透。但“林先生”带来的那丝隱秘的“庇护感”和萧楚兰赤裸裸的威胁,最终让她做出了选择——一个屈辱却又带著一丝诡异安全感的选择。

“我…知道了。”玛莎低下头,避开了萧楚兰的目光。这一刻,好莱坞叱吒风云的金牌经纪人,感觉自己像一个被推上赌桌、却连对手底牌都看不到的可怜虫。

就在这时,萧楚兰口袋里那部破手机再次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著安娜的名字。他皱了皱眉,当著玛莎的面接通。

“萧…萧先生。”安娜的声音带著哭腔和前所未有的愤怒,背景音嘈杂混乱,“你快来市中心综合医院急诊。李伟…李伟和他妈妈出事了。医院…医院不给阿姨做手术。说…说他们医保有问题。还…还有警察要抓李伟。那个…那个黑人医生…他…他…”她似乎气得说不出话。

萧楚兰的眼神瞬间降至冰点。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等著。”他只说了两个字,直接掛断。他撑著桌子站起身,身体晃了晃,拎起那个沉甸甸的公文包,看向玛莎,声音冰冷:“让你的车送我。市中心综合医院。现在。”

玛莎被他眼神中的杀意刺得一哆嗦,不敢有任何异议,立刻拿起手机拨號:“艾瑞克。立刻把车开到咖啡馆门口。去市中心综合医院。快。”

黑色的凯迪拉克凯雷德如同愤怒的钢铁巨兽,粗暴地切开日落大道的车流。车內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玛莎僵硬地坐在宽大的真皮座椅上,眼角的余光不断瞟向旁边闭目养神的萧楚兰。他依旧戴著帽子和口罩,只露出紧蹙的眉头和苍白的皮肤,呼吸微弱而紊乱,仿佛隨时会停止。但那公文包里散发出的血腥美金味道,和他身上那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让玛莎如坐针毡。

车子猛地停在市中心综合医院急诊楼门口,刺耳的剎车声引来一片侧目。车门刚打开,安娜带著哭腔的声音就传了进来:“这边。萧先生。这边。”

急诊大厅里一片混乱,刺鼻的消毒水味混合著血腥和汗味。哭喊声、呻吟声、医护人员急促的脚步声交织成一片令人心烦意乱的噪音。大厅角落的临时留观区,气氛更是剑拔弩张。

李伟的母亲,一个身材瘦小、头髮白的亚裔妇人,脸色惨白如纸,痛苦地蜷缩在一张移动担架床上,身体因为剧痛而不断抽搐,额头上全是冷汗,发出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呻吟。她的小腹处,一片深色的血跡正在缓慢地洇开。

李伟跪在担架床边,双目赤红,像一头绝望的困兽。他脸上带著新鲜的淤青和擦伤,衣服也被扯破了几处。他死死抓著母亲冰凉的手,对著挡在面前的一个身材高大、穿著白大褂、脖子上掛著听诊器的黑人医生怒吼:“为什么不能手术?。我妈是急性阑尾炎穿孔。会死人的。你们凭什么不给做?。”

黑人医生名叫德里克·琼斯(derek jones),他抱著双臂,下巴高高抬起,脸上没有任何对病痛的同情,只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冷漠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我说过了,李先生,”他的声音带著一种公事公办的刻板腔调,“系统显示,你母亲的『联邦社区医保计划』(community health plan)在这个季度的费用缴纳存在异常,处於冻结状態。根据规定,我们无法为医保状態异常的患者提供非急救类手术服务。这是规定。”他刻意加重了“规定”两个字。

“放屁。我们按时缴费了。是你们系统的问题。”李伟激动地挥舞著一张皱巴巴的缴费凭证,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德里克脸上,“你看看。这是缴费记录。是你们的官僚系统搞错了。我妈快不行了。你看看她。”

德里克医生嫌恶地后退半步,避开李伟挥舞的手臂,仿佛怕被什么脏东西碰到。他瞥了一眼那张凭证,眼神轻蔑:“这种私人诊所开的手写收据?无法作为医保系统的有效凭证。我们只认系统数据。抱歉。”他耸耸肩,动作充满了敷衍。

“那…那先救人。手术费我们想办法凑。我…我可以签协议。卖房子都行。”李伟的声音带上了绝望的哭腔。

“对不起,”德里克医生的声音更加冰冷,“没有有效的医保担保或者足额的前期押金,我们不能启动手术流程。这是为了规避財务风险。请你理解。”他的目光扫过李伟母亲痛苦的脸,又扫过李伟那张典型的亚裔面孔,嘴角似乎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讥誚,“如果你们觉得不公平,可以去投诉,或者…回你们东大老家?听说那边的医疗很便宜。”最后一句,他用一种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人听见的音量说了出来,充满了恶毒的种族歧视意味。

“你他妈混蛋。”李伟彻底被激怒了,血冲脑门,一拳就朝著德里克那张可恶的脸砸了过去。

“住手。”旁边两个穿著制服的医院保安早就虎视眈眈,立刻扑了上来,一左一右粗暴地架住李伟的胳膊,將他死死按在地上。李伟拼命挣扎,脸被粗糙的地面摩擦出血痕,发出野兽般的嘶吼:“放开我。妈——。救救我妈——。”

“李先生。你涉嫌袭击医护人员。我们有权报警处理。”德里克医生整理了一下被扯歪的衣领,脸上非但没有害怕,反而露出一丝得逞的阴冷,对著保安下令:“控制住他。等警察来。”

安娜在一旁急得直跺脚,眼泪不停地流,她想衝上去理论,却被另一个保安拦住:“女士。请退后。否则我们也將採取强制措施。”

就在这时,一个冰冷沙哑、如同砂纸摩擦般的声音穿透了混乱的喧囂,清晰地响起:

“放开他。”

声音不大,却像带著某种奇异的穿透力,让嘈杂的急诊大厅瞬间安静了一瞬。所有人的目光下意识地投向声音来源。

萧楚兰在安娜的搀扶下,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走了过来。他依旧戴著帽子和口罩,身形在宽大的卫衣下显得更加单薄,脚步虚浮,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额头上布满细密的冷汗。然而,当他的目光扫过被按在地上、满脸是血和泪的李伟,扫过担架床上痛苦抽搐、生命垂危的李母,最后定格在德里克医生那张写满傲慢和冷漠的黑脸上时——那目光如同淬了万年寒冰的刀锋,带著实质般的杀意和暴戾。

德里克医生接触到那目光的瞬间,心臟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衝天灵盖。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脸上强装的镇定瞬间崩裂,声音都有些变调:“你…你是谁?无关人员请不要妨碍医院秩序。”

萧楚兰没有理会他,只是看向架著李伟的两个保安,重复了一遍,声音更冷,带著不容置疑的命令:“我再说一次,放开他。”

两个保安也被萧楚兰身上那股诡异的气势镇住了。那是一种极度虚弱与极度危险交织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息。他们下意识地鬆开了些力道。李伟趁机挣脱,连滚爬爬地扑到母亲担架床边。

“萧先生。”安娜哭著喊道,“他们不给阿姨手术。说医保冻结。李伟哥被他们打了。这个医生…他还说…”她指著德里克,气得浑身发抖。

萧楚兰的目光终於落在德里克身上,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件死物:“德里克·琼斯医生?”他准確叫出了对方的名字。

德里克心里咯噔一下,强作镇定:“是我。你是病人家属?我警告你…”

“警告我?”萧楚兰打断他,声音里带著一丝奇异的、令人不寒而慄的笑意,“不,琼斯医生。我只是想提醒你,根据加州医疗委员会执业规范第117条c款,医护人员在任何情况下,不得以种族、信仰、支付能力为由,拒绝或拖延为急危重症患者提供必要的紧急医疗服务。违者…吊销执照,终身禁业。”他的语速不快,每一个字却像冰冷的子弹,精准地射向德里克。

德里克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当然知道这条规定。但他根本没想到眼前这个看起来像流浪汉的亚裔会如此清楚。

“你…你胡说。我没有。是她医保有问题。”德里克色厉內荏地狡辩。

“医保问题?”萧楚兰的声音陡然拔高,带著一种煽动性的穿透力,瞬间吸引了整个急诊大厅所有人的注意。“各位。”他环视四周,目光扫过那些被吸引过来的病人、家属和医护人员,“这位德里克·琼斯医生,因为一个可能是系统漏洞造成的医保冻结状態,就罔顾一条正在消逝的生命。拒绝为这位急性阑尾炎穿孔、隨时可能死於感染性休克的老人提供手术。还出言侮辱,说什么『回你们东大老家』。这就是我们美利坚的医疗精神?。这就是所谓的人道主义?。”

他的话如同在滚油里泼进了一瓢冷水。瞬间引爆了人群的怒火。尤其是在场不少少数族裔和底层民眾,感同身受。

“太过分了。”

“这是谋杀。”

“种族歧视。告他。”

“让他滚出医院。”

群情激愤。指责声浪瞬间將德里克淹没。他脸色煞白,额头冒汗,连连后退,被无数道愤怒的目光刺得无所遁形。

就在这时,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怎么回事?。”一个穿著笔挺西装、头髮梳理得一丝不苟的白人中年男子在几个医院管理人员的簇拥下快步走来,胸牌上写著“副院长:理察·莫顿(richard morton)”。他显然是被这边的骚动惊动了。

德里克如同看到了救星,连忙喊道:“莫顿院长。这几个人扰乱秩序。还污衊我拒诊。那个病人医保有问题…”

莫顿副院长皱著眉,先看了一眼痛苦呻吟的李母,又看了一眼被安娜扶著、虚弱却眼神如刀的萧楚兰,以及周围群情激愤的人群。经验告诉他,事情闹大了,必须儘快平息。

“琼斯医生。”莫顿副院长沉下脸,“无论医保状態如何,对急危重症患者,必须优先救治。这是铁律。立刻安排手术。所有责任,医院承担。”他果断下令,然后转向李伟,语气缓和了些:“先生,非常抱歉我们工作的疏漏给你和家人带来的痛苦。请立刻签署手术同意书,我们会用最好的资源救治你的母亲。费用问题,后续再协商。”

李伟愣住了,隨即巨大的狂喜涌上心头,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对著莫顿副院长和萧楚兰的方向连连磕头:“谢谢。谢谢院长。谢谢萧先生。谢谢。”

手术室的门很快被推开,医护人员迅速將李母推了进去。李伟焦急地守在外面,双手合十不停地祈祷。

危机看似解除。但萧楚兰冰冷的目光却依旧钉在脸色灰败的德里克身上。这种渣滓,仅仅失去一次晋升机会或者被內部警告,太便宜他了。

“莫顿副院长,”萧楚兰的声音再次响起,带著一种冰冷的、掌控一切的气息,“我想,贵院应该不会容忍一个公然违反执业道德、涉嫌种族歧视、並且差点导致患者死亡的医生继续留在岗位上吧?尤其是…”他顿了顿,目光如同手术刀般刮过德里克,“…当这位医生还私下接受某些医药代表『慷慨』的度假邀请,並在处方中大量使用其推销的高价仿製药…的时候?”

德里克如同被一道闪电劈中,浑身剧震。脸上血色瞬间褪得乾乾净净。他惊恐地看著萧楚兰,嘴唇哆嗦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收受回扣、滥用处方药的事情极其隱秘。这个人…他怎么知道?。

莫顿副院长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他盯著德里克,眼神锐利如刀:“德里克·琼斯。现在,立刻,跟我去办公室。解释清楚。”他转向萧楚兰,语气带著前所未有的郑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这位先生,非常感谢您的指正。医院一定会彻查此事,给公眾一个严肃的交代。”

德里克如同被抽掉了骨头,面无人色地被保安“请”走。他知道,他的职业生涯,彻底完了。等待他的將是调查、诉讼、吊销执照,甚至牢狱之灾。他最后看向萧楚兰的眼神,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怨毒,仿佛在看一个来自地狱的恶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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