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阱。

他的脑海中,第一时间浮现出这两个字。

太巧了。

他穷尽半生寻找此物而不得,偏偏在这个时候,就有人带著它,大张旗鼓地要来碧山坊市?

这世上,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何坊眼中的狂热,迅速冷却下来。

他这一生,痴迷丹道,不善交际,得罪的人,不在少数。

想置他於死地的人,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用一株假灵草的消息,引他出坊市,再设下埋伏截杀。

这是最常见的伎俩。

何坊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枯瘦的影子在摇曳的烛火下,被拉得忽长忽短。

可是……万一是真的呢?

这个念头,像一根毒刺,狠狠扎进他枯寂的心里。

为了丹道,他早已捨弃了一切。

亲情,友谊,乃至尊严。

如果能亲眼见到【九窍玲瓏草】,如果能炼製出传说中的【紫府破障丹】,让他立刻去死,他都心甘情愿。

这诱惑,他无法拒绝。

何坊的脚步停了下来。

他的目光扫过窗外,看向坊市中心。

李家。

紫府仙族。

在这碧山坊市,能对他造成致命威胁的,只有那两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紫府老祖。

至於其他的筑基修士?

何坊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虽然只是一个炼丹师,可他,同样是筑基后期的强者。

除非对方能请动紫府修士,否则,谁来,谁死。

即便这是一个陷阱,他也有绝对的自信,可以全身而退。

甚至……反杀。

將计就计,看看究竟是哪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敢把主意打到他何坊的头上。

想到这里,他心中的最后一丝犹豫,也烟消云散。

取而代之的,是近乎疯狂的贪婪与杀意。

他走到门口,对著门外吩咐道。

“去查。”

“把那个叫赵三的炼器师,给我查个底朝天。”

“我要知道,他现在在哪,什么时候进坊市,走哪条路!”

……

碧波绿洲的雨林,高大的古木遮天蔽日。

何坊就坐在一块高耸的青黑巨岩之上。

没有丝毫隱匿身形的意思。

不过,他庞大的神识,却如同一张无形的巨网,笼罩了方圆数百里的风吹草动。

他在等。

等那个叫赵三的炼器师,更是在等那株只存在於传说中的【九窍玲瓏草】。

时间在沉闷的虫鸣声中缓缓流逝。

林间的阴影里,几道鬼祟的身影正在缓缓靠近。

他们是最底层的散修,平日里为了几十块灵石就能拼命,如今被一株二阶上品灵草的传说冲昏了头脑。

自以为动作隱蔽,气息收敛得很好。

巨岩上的何坊,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螻蚁。

他只是不耐烦地挥了挥乾瘦的袖袍。

几缕肉眼难辨的无形劲风,悄无声息地扫过那几处阴影。

正屏息潜行的几名炼气期修士,身体猛地一僵。

他们的脸上还凝固著贪婪与紧张的神情,身躯却在下一瞬,如同被风化的沙雕,悄然崩解,化作一捧细腻的飞灰,洒落在湿润的泥土里。

风过,无痕。

林间的虫鸣声停滯了一瞬,隨即又恢復了嘈杂。

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过。

又过了半个时辰。

另一波不速之客到了。

这一次,对方显然更加专业,人数也更多,足有七八人,彼此间配合默契,隱隱结成了一个简陋的合击阵势。

他们没有急於靠近,而是在百丈之外停下,似乎在观察,在等待最佳的伏击时机。

何坊终於睁开了眼。

那双浑浊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厌烦。

“不知死活。”

他低声自语,声音沙哑,像是枯叶在地上摩擦。

他抬起一根枯瘦的手指,对著那片区域,凌空一点。

没有惊天动地的灵力波动,也没有璀璨夺目的术法光华。

那七八名散修脚下的地面,突然毫无徵兆地变成了一片沼泽。

墨绿色的泥浆翻涌著,冒出腥臭的气泡,一股巨大的吸力从地底传来。

惊恐的尖叫声戛然而止。

他们甚至来不及祭出灵器,便被那诡异的沼泽吞噬,连一片衣角都没有剩下。

做完这一切,何坊眼中的烦躁更甚。

这些贪婪的蠢货,只会打草惊蛇。

若是嚇跑了那个带著灵草的赵三,他这趟岂不是白费了功夫。

就在他准备起身,將这片区域彻底清场的时候,一道迥异於炼气期修士的强大气息,毫无徵兆地出现在他的神识感应范围之內。

筑基期。

那道气息的主人显然极为谨慎,收敛了绝大部分波动,如同一只潜伏在暗影中的毒蛇,正死死地盯著巨岩上的他。

不,不是盯著他。

是盯著他这块“风水宝地”。

对方显然也將这里当成了伏击“赵三”的最佳地点。

何坊枯槁的脸上,终於勾起一抹冰冷而残忍的弧度。

总算来了个像样点的东西。

他重新闭上双眼,气息变得更加沉寂,仿佛真的只是一尊没有生命的石雕。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那个隱藏在暗处的筑基修士极有耐心,迟迟没有动手。

直到一缕若有若无的淡青色烟气,从何坊的脚下升起,悄无声息地向著四周瀰漫。

那烟气无色无味,甚至连灵力波动都微弱到了极点,与林间的瘴气完美地融为一体。

暗处的那名筑基修士,显然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

他终於动了。

一道凌厉的乌光,如同毒蛇吐信,带著刺耳的尖啸,直刺何坊的后心。

快。

狠。

准。

这是一件专门用於偷袭的二阶下品灵器!

然而,何坊却连头都未曾回。

那道足以洞穿山川的乌光,在距离他后背仅有三寸的地方,骤然停滯。

仿佛撞上了一堵看不见的透明墙壁。

前端与无形的护体灵光碰撞,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咯吱”声,而后,器身之上,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纹。

“砰!”

这件至少是二阶下品的黑色灵梭,就这么在半空中,寸寸碎裂。

“什么?!”

暗处传来一声难以置信的惊呼。

偷袭者显然没料到,自己志在必得的一击,竟会是这样的结果。

他反应极快,一击不中,立刻抽身飞退,想要重新遁入雨林的阴影之中。

“现在才想走?”

“晚了。”

不知何时,何坊已经转过身来,那双浑浊的眼睛,正冷漠地注视著他。

那名筑基修士只觉得浑身一僵,体內的灵力像是被冻结了一般,运转变得无比滯涩。

他惊恐地发现,自己吸入的空气中,不知何时已经充满了那种淡青色的毒瘴。

“你……你是何坊大师!”

他认出了这张在碧山坊市极具辨识度的脸,声音里充满了绝望。

何坊没有回答他这个毫无意义的问题。

他只是伸出手,对著那名筑基修士,遥遥一握。

“啊——!”

悽厉的惨叫声响彻雨林。

那名筑基修士的身体,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全身的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爆鸣,血肉被挤压,从七窍中喷涌而出。

最终,“嘭”的一声闷响。

一团血雾,在半空中爆开。

雨林,再次恢復了死一般的寂静。

何坊面无表情地看著那团渐渐消散的血雾,眼中闪过一丝思索。

连筑基修士都被这假消息引了出来。

这证明,消息还是比较真的。

这样最好。

他重新在巨岩上坐下。

这一次,他的心境,前所未有的平静。

甚至带著一丝隱秘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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