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何坊
酒楼內的气氛,因李玄最后那番话而变得十分微妙。
张耀端起酒杯,与李玄碰了一下,將杯中之物一饮而尽。
辛辣的酒液划过喉咙,却压不住心中翻涌的惊涛。
“李兄,今日多谢款待。”
张耀起身,抢在李玄之前,对著不远处的侍者招了招手。
取出灵石,支付了这顿价值不菲的灵膳。
李玄见状,哈哈一笑,並未推辞,只是重重地拍了拍张耀的肩膀。
“张兄弟,你这个朋友,我认下了。”
“以后在碧山坊市,有事儘管来找我。”
说完,他便转身,消失在酒楼之外。
窗外是碧山坊市繁华的街景,人流如织,一片欣欣向荣。
可这一切,在张耀眼中,却蒙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影。
他独自坐在窗边,许久未动。
攻打沙魘血蚊?
这个消息本身,就透著一股浓浓的诡异。
李玄给出的理由,是沙魘血蚊骚扰了李家的灵矿。
这个藉口,根本站不住脚。
李家要攻打的那处血蚊绿洲,必然也是一处超大型绿洲,其內定然有堪比紫府境的妖皇坐镇。
为了几处灵矿的些许损失,就去跟一个同级別的势力拼个你死我活?
紫府仙族,绝不会做这等亏本的买卖。
这背后,必然另有图谋。
张耀的第一个念头,便是陈家。
流云宗西南角,除了李家,便属陈家势力最盛。
难道,这是李家设下的一个局?
借著徵召附庸家族攻打妖族的名义,將陈家的精锐修士,都投入到沙魘血蚊那座血肉磨坊之中。
甚至,趁机除掉陈家那位即將突破紫府的天才。
这个念头只在脑海中盘旋了一瞬,便被他自己否决了。
不对。
风险太大了。
据他所知,沙魘血蚊一族,並非没有背景。
传闻中,在更为广袤的沙漠深处,存在著堪比金丹真人的恐怖蚊祖。
流云宗与沙魘血蚊一族,多年来一直维持著一种微妙的平衡,井水不犯河水。
李家,仅仅是流云宗麾下的一个紫府家族。
他们绝没有胆子,为了一己之私,去打破这种平衡,挑起两大势力之间的全面战爭。
一旦处理不当,引来那位金丹蚊祖的怒火,別说他李家,便是整个流云宗,都要面临一场浩劫。
李家,担不起这个责任。
想到这里,张耀的后背,骤然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一个更加大胆,也更加恐怖的猜测,浮现在他的心头。
如果,这並非李家的私自行动呢?
如果,攻打沙魘血蚊,根本就不是李家的决定,而是来自更高层面的意志?
张耀的瞳孔,猛然收缩。
流云宗!
只有流云宗高层,才有资格,也有魄力,做出这样重大的决定。
李家,或许仅仅一把被推到台前的刀。
这个结论,让张耀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
只是,为什么?
究竟发生了什么,让流云宗高层不惜打破多年的默契,也要掀起战爭?
……
张耀缓缓起身,离开了听雨楼。
他必须儘快將这个足以决定家族命运的消息,带回长功绿洲。
无论流云宗的目的是什么,张家都没有选择。
……
不过磨刀不误砍柴工。
在此之前,张耀首先需要解决的是延寿丹的问题。
只要有了延寿丹,族长乃至家族中的各位长老就有了突破到筑基的可能性。
多一位筑基,家族就多一份力量,甚至可能在即將到来的战爭中获得极大的利益。
张耀没有急於行动。
接下来的三日,他只流连於坊市角落里那些不起眼的茶馆、酒肆,以及专门贩卖低阶材料的小店铺。
这些地方龙蛇混杂,消息的流传速度,远比想像中要快。
他不动声色地听著,將那些修士酒酣耳热后的吹嘘,或是为几块灵石爭得面红耳赤的咒骂,一一记在心里。
很快,一个名字的出现频率,引起了他的注意。
何坊,何大师。
碧山坊市公认的,除李家供奉之外,炼丹术最高之人。
二阶上品炼丹师。
传闻此人性格孤高,脾气古怪,极少为人炼丹,开出的价码更是高得离谱。
更重要的一个信息是,何坊此生最大的执念,便是搜集天下奇珍异草,以求在丹道上再进一步。
张耀的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
鱼饵,已经有了。
是夜,坊市西侧一处的院落里,几个气息萎靡的散修,正唉声嘆气。
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们身后。
“想赚灵石吗?”
冰冷的声音让几人浑身一僵,猛地回头。
他们只看到一张被兜帽阴影笼罩的脸,以及一袋沉甸甸的下品灵石。
半个时辰后,几条截然不同,却又指向同一个秘密的消息,开始在坊市的阴暗角落里悄然流传。
“听说了吗?西边黑风口的那个炼器师赵三,走了大运。”
一个满脸横肉的大汉,喷著酒气,对著同伴大声嚷嚷。
“他前些日子不是去沙海里寻矿吗,矿没找到,却误入了一处塌陷的古修洞府。”
“你猜他找到了什么?”
同伴的眼睛亮了起来。
“什么宝贝?难道是二阶灵器?”
大汉嘿嘿一笑,神秘地压低了声音。
“灵器算个屁。”
“是一株二阶上品的【九窍玲瓏草】!”
【九窍玲瓏草】。
这五个字一出口,邻桌几个正在划拳的修士,动作都慢了半拍。
消息,就像滴入滚油的水珠,瞬间炸开。
一个时辰內,关於炼器师赵三与【九窍玲瓏草】的故事,已经演化出七八个截然不同的版本。
有的说,赵三是从一头三阶妖兽的巢穴里偷出来的,为此断了一条胳膊。
有的说,那古修洞府里还有一部残缺的丹方,直指一种失传已久的古丹。
更有人信誓旦旦地宣称,那位赵三,正带著灵草,星夜兼程地赶回碧山坊市,准备寻找一位炼丹大师,將灵草炼製成丹。
流言蜚语,在坊市的阴影中肆意生长。
最终匯成一股暗流,涌向了坊市西侧,那座终年寂静的院落。
……
何坊的炼丹室,瀰漫著一股浓郁的药香与焦糊味混合的古怪气息。
他穿著一件灰扑扑的麻布长袍,乾瘦的身影在一人多高的玄铁丹炉前,显得有些佝僂。
“师尊。”
一名年轻的炼气期弟子,小心翼翼地站在门口,连大气都不敢喘。
“说。”
何坊头也不回,声音沙哑得像是两块砂纸在摩擦。
“坊市里……在传一件事。”
弟子將听来的消息,一五一十地复述了一遍。
何坊没有任何反应,仿佛根本没有在听。
直到【九窍玲瓏草】这五个字被说出口。
他那只正在添加辅药的手,在半空中,猛地一顿。
一缕青烟,从丹炉的缝隙中逸散出来。
这一炉二阶下品的清心丹,废了。
年轻弟子嚇得脸色煞白,双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
何坊却像是没有察觉,他缓缓转过身,那双浑浊的眼睛里,第一次透出了某种骇人的精光。
“你再说一遍。”
“那灵草,叫什么?”
弟子颤抖著声音回答。
“九……九窍玲瓏草。”
何坊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
他挥了挥手,示意弟子退下,自己则失魂落魄地走到一张木桌前。
取出了一枚较为陈旧的玉简。
玉简中描绘著一株奇异的灵草,它有九片叶子,每一片叶子上,都有一个天然的孔窍,宛如天成。
正是【九窍玲瓏草】。
旁边的蝇头小字,记载著一种名为【紫府破障丹】的古丹方。
而这株【九窍玲瓏草】,正是其最核心,也是最无可替代的主药。
何坊的手指,在微微颤抖。
他被困在筑基后期,已经整整六十年了。
六十年,丹道再无寸进,修为更是纹丝不动。
他以为,此生都將止步於此,直到寿元耗尽,化为一抔黄土。
可现在,一个希望,突然出现在他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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