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道,比黎言清想像中还要乱。
从匪寨出来后,他继续踏上了寻觅妖蝉踪跡的路。一路向南,遇人便问,遇路则探,只是关於蝉的线索,始终飘忽不定。
这日黄昏,黎言清踏进了一处荒村。村口立著几块风化得不成样子的残碑,上面的字跡早已模糊难辨。
刚一踏入村界,一股浓重的腐腥味便扑面而来。黎言清眉头一皱,反手便拔出了背后的剑,循著那股气息,缓步向村子深处走去。
村內。
道路两旁隨处可见被遗弃的尸体,大多已是皮包骨头,蜷缩在地,被苍蝇环绕。
有些用破烂的草蓆隨意裹著,算是最后的体面。远处有那么一两个新堆起的坟包,孤零零的,更显淒凉。
黎言清在村里寻了半个时辰,除了死寂,便再无他物。就在他以为此地已是座死村时,才在一间快要塌掉的土屋里,找到了几个尚有气息的活人。
都是些年迈的老人,一个个形容枯槁,眼神浑浊,正围坐在一堆熄灭的火堆旁,嘴里机械地咀嚼著什么。黎言清走近了才看清,是混著泥土的树皮和乾草。
“老人家,老人家!”
黎言清放低了声音唤道。
几位老人缓缓抬起头,却像是没听见,只是茫然地看著他,嘴巴微微张合,发不出清晰的声音,显然是饿得神志不清了。
他没再多说,从行囊里取出乾粮和水囊,蹲下身,先用水润湿了老人的嘴唇,再將干硬的饼子掰成小块,一点点餵进他们口中。
几块饼子下肚,又喝了些清水,老人们眼中才渐渐恢復了几分神采。
“是……是活人……”其中一个老人颤抖著伸出手,似乎想触碰他,確认这不是幻觉。
听他们断断续续地讲起,黎言清才拼凑出这村子的悲剧。连年的战事抽空了村里的壮丁,接踵而至的天灾让田地颗粒无收,而官府的重税却从未停歇,像一把刀,颳走了最后一丝活路。
简直就是李家村的后续版。
村里的人,先是饿死的,饿死了人,便起了瘟疫。死的死,逃的逃,到最后,只剩下他们这些故土难离、走不动路的老人,决定留在这里,就算是死,也要死在自家的屋檐下。
夜色降临,一轮残月掛在天上。
黎言清让老人们在屋里歇下,自己则提著剑,坐在了门槛上。
夜半三更,村中那股死气愈发浓重。
几处浅埋的坟包忽然开始耸动,乾裂的泥土被从下面顶开,一只只僵硬、腐烂的手臂猛地伸了出来。
很快,几具身形佝僂的尸首从土里踉蹌爬出。它们身上怨气未散,被此地阴气一激,已然成了只会凭本能行事的行尸。
骨节摩擦发出咯咯的声响,它们摇摇晃晃,朝著村里唯一有活人气息的土屋挪来。黎言清站起身,脸上没什么表情,没多说一句废话,提著剑便迎了上去。
剑光一闪。
左边一记横劈,冲在最前那具行尸的头颅便滚落在地。右边一记贯刺,剑尖精准地穿透了第二具行尸的心口,尸气瞬间溃散。
他脚步不停,身形在几具行尸间穿梭,剑刃翻飞,只听几声闷响,剩下的行尸或是已身首分离,或是被拦腰斩断。
前后不过十数息,那几具摇摇晃晃的尸体便重新歪倒在地,再也没能爬起来。
黎言清收剑入鞘,走到那些残缺的尸身前,双手合十,低声念起那段早已烂熟於心的往生咒。
“魂兮归去,无处为家,化形轮迴,不入邪祟……”
念罢,他找来一把破旧的铁锹,在村后挖开一个深坑,將那些被他亲手斩断的,以及散落在村中无人收敛的尸骨,一併埋了进去。
天亮了。
黎言清回到那间土屋,屋里很安静。那几位昨夜还分食干饼的老人,已经没了气息,一个个靠著墙。
死了。
他站在门口,静静地看了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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