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自己读过些书,也知魂梦之说未必空虚,故请二位前来查明。”

王渊虹听完,轻疑一声,忽又盯著刘成,眼神如刀:“刘家主,可还有隱瞒?”

此话一出,黎言清心中一动,暗道:果然有事未说。

只见刘成面色一滯,嘴唇微微颤了几下,终还是低声道:“二位,隨我来吧。”

——

进了內房,屏风遮光,屋中点著香,气味清冷而淡。

刘成站在那亡妻的遗像前,神情沉沉。他嘆了一口气,道:“家中这点丑事,说出来也不光彩,但……也瞒不过高人法眼。”

“王氏入我刘家为妻时,身边带了三个婢女。她与我伉儷情深,从不猜疑。可惜她体寒不调,生子之后,身子每况愈下,医者言不可再行房事。”

“可那三名婢女,自幼贴身,王氏不忍遣散,我一时意乱,便將她们逐一收为妾室。”

“王氏知晓之后,虽无言责我,但自此鬱鬱寡欢。”

“再过数月,竟是一病不起。”

说到此处,他低头长嘆,眼神中似有悔意:“我……本以为她心地温良,能容这一切,谁知她竟藏痛於心,竟至抱恨终身。”

而王渊虹却只是冷冷说道:“怪不得託梦时语不成句。你妻生前咽不下这口气,死后亦心结难解,魂魄不得其所。”

屋中静得很,香火燃著,发出细微的噼啪声。

王渊虹垂眼看著刘成,忽地开口:“你那三位妾室,现如今身在何处?”

话音一落,刘成的肩膀便轻轻一颤,似是这句话,触到了他藏在心底的某根弦。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低下头,双手交叠,不住搓著指节。

良久,他低声说道:“……自王氏亡后,那三位妾室……也都陆续……去了。”

黎言清怔住,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都死了?”

刘成点点头,神情像是被压了许久的石头终於崩塌:“是……她们一个个死得都很蹊蹺,有病没病的……说没就没了。。”

“这一年里……前后就去了四位妻妾。”

“本以为是病、是命,不想如今连王氏也魂来梦中……我……”

他终於忍不住了,眼圈一红,扶著桌子坐下,低头呜咽起来。

“从前府中歌舞盈庭,如今空空荡荡,四座新坟,全是我妻妾。我这些时日夜夜梦回,不敢多睡一刻,也不敢再娶……谁家愿把闺女嫁进刘府?谁不道我命硬、克妻、损福……”

他说著说著,声音哽住,竟像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失意男人。

王渊虹却只是淡淡望著他,手指缓缓摩著酒葫芦。良久,他才摇了摇头,轻声道:

“这不是冤,也不是孽。”

“不是鬼神作乱,也不是妖邪索命。”

“这,是人心化劫,自家种的因,自家结的果。”

“府中之乱,终究是你刘成之过。她怨你,也恨你,唤你入梦,也不过是要你心中记得,莫忘了她们曾是活人,不是你咳一口气就能遣散的尘埃。”

“家中之事,还需家中人解。”

王渊虹说到这儿,停了下来,没有再说下去。

他的语气不重,却字字落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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